虽然周明待她不算差，平心而论，还算是很好了，自从招娣给他带了泡芙，有时候他出门也会给招娣带点什幺，有时候是钢笔，有时候是手链之类的。但是一下子要手术费那幺多的钱……招娣还是有点开不了口。
周明的衣服和其他常用的东西都在沈氛的安排下井然有序地搬到了那套大平层里面，她还把冯姨的微信给了招娣。
沈氛皱了皱眉，她去检查房子的时候，卫生状况并不算很好，表面的灰尘倒是没有，小角落却肉眼可见的积灰——当然现在已经都打扫干净了。周家不缺钱，这些阿姨的工资也很高，特别是这种做闲置房维护的，可以说超级轻松高薪，只有房子主人住进去的时候才用负责一下住户的用餐洗衣，就这样还躲懒，沈氛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
于是她叮嘱招娣：“如果冯姨的工作不尽心，你就直接和我说。”
搬到了新房子，招娣满心都还是手术费的事，丝毫没留意到有一个陌生的小箱子被沈氛亲自拿到了卧室去。
周明在一边抽烟，沈氛放好箱子后便带着招娣熟悉环境去了。
该有的衣帽间、健身房、大浴室、影音室一个不少，还有电竞房、书房等等，不过大多都是单人配置，周明已经寡了许久，后来买的房子都没考虑过可能会有女主人，沈氛还要将这些尽快补齐。沈氛又问了招娣的大学专业，说如果她的大学专业对计算机有较高要求的话，也可以专门去配，还问了她喜欢的颜色、风格……一通忙活之后，才算暂时安顿完毕。
沈氛走之前，把房子的钥匙给了招娣，把她的指纹输入到电梯管理系统，这才算完成。
招娣拿着钥匙走进房门，从自己的口袋拿出钥匙串儿，把这把新钥匙串上，她一边串，一边思忖，总觉得沈助理走之前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周明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灭了三根烟头，招娣愣了愣，其实周明不是一个爱抽烟的人，她极少看见周明这幺频繁的吸烟。
男人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翘着，正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些什幺。
招娣走过去，想看看平板上的内容，以为他在看什幺视频新闻之类，没想到凑过去一看，是社媒的聊天界面，这就是个人隐私了。招娣一惊，赶忙挪开视线。
周明没有介意，反而把平板递给了她。
依靠优异的英语水平，招娣看懂了这段纯英文的对话，对方应该也是个外国人。他说，他和老师们都非常遗憾，看到他中断了自己在艺术道路上的追求，说周明的艺术天赋是天才中的天才，如果真的从此之后再也不尝试创作，对他自己和对整个世界上能够欣赏美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损失。同时，对方也能理解周明现在的困境，家庭的阻力确实非常艰难，但他表示，如果周明愿意，他可以帮助周明匿名地进行作品创作和展览，乃至参加一些比赛，举办个人展等等。
因为再过不久，艺术界著名的比赛“阿芙洛狄忒”就将开始征收参赛作品了。
招娣吃了一惊，她把平板还给周明，男人的脸上还是无甚表情，但是她看得出来周明的心情很差。
周明关闭了平板，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问招娣：“如果是你的话，会怎幺选呢？”
招娣有些迷茫，实际上她要考虑的东西从来不是什幺自己的理想，未来想要做什幺，在招娣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其他的，和家庭的抗争，对命运的抗争，只是无奈之举，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个受父母宠爱的孩子，去好好思考自己的人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招娣在他身边坐下，用手复上周明的大手，在他的对比下，招娣的手实在有点过于柔软小巧了。周明觉察到她的安慰之意，反手把她的手抓进手心里捏了两下，淡淡地说：“从小他们就让我学各种各样的东西，我都学的很好。”
学的很好，其实只是自谦，周明的天赋是惊人的，他对于很多领域都有非常敏锐的感知力和创造力，教过他的老师，无一不感叹他的天资。有时候天赋就是这样，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其他人要追上他们的脚步，只能花费更多更多的努力，上帝是不公平的。
“但是……我只能局限于——爱好，你懂吗？”周明继续说，“他们和其他的父母没什幺区别，希望我能做他们希望我做的事。”
招娣点点头。
气氛突然有些沉寂下来，她抿了抿唇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先生选择参加比赛，或者说，继续走这条路，应该也可以吧，厉害的艺术家也能赚很多钱。”
少女的眼神清亮，乌黑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周明知道她是认真的，他被逗笑了。
“……怎幺了先生？”
周明问：“你知道梵高最贵的作品拍卖了多少吗？”不等招娣回答，他告诉了招娣，“折合人民币，大概5.4亿吧。”接着，他又说，“你知道5.4亿对周家来说相当于什幺吗？”
亿，对于招娣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了。
她摇了摇头。
周明笑着回答：“九牛一毛。”
不知道为什幺，招娣的心冷了下来，她大概明白了周明的意思，如果用金钱去衡量，作为艺术家的周明一辈子也无法达到作为周家继承人的周明的高度。少女的眼神多了一些晦暗的思量，她平静地看了周明一眼，而对方没有接收到，他正用另一手摩挲着已经熄了屏的平板。
没收到答复的周明，还以为少女还在为这件事神伤，他的语气冷静：“别在意，其实我也不是那幺喜欢。”
招娣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周明擡眼看她的时候，她已经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只是很快散去。招娣拿起桌上的烟灰缸：“先生，我先去洗一下烟灰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