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军府顺利脱逃的两人,一气跑了很远。直至星垂旷野,蝉鸣将歇,两人方止于一座破落的寺庙前。
透过屋顶一方破损,阿欢遥望墨蓝发沉的天际。她记得上次来到此处,还是同韶九一道。
“好在天未转凉,虽还要在茅草地上将就,到底比在那密室畅快。”卫澈很是惬意。他除了外衫,铺在草上,笑着唤阿欢:“席褥已铺好,姑娘就寝否?”
“那个侯爷出现得真及时。”阿欢收回视线,神情冷漠无比,“你敢说这是巧合幺?”
卫澈错愕,未料她会在此刻发难。他起身走至她身畔,正斟酌回答,却听她再度开口:“你既有计划,为何瞒得滴水不漏?”
她不喜卫澈与侯爷绞缠不清,而真正令她着恼的是他有意隐瞒。此前时间仓促,不及解释或情有可原;可此番他们困于一室,她早早将水吟庄近况告与他知,他对侯爷一事却只字未提。
“我想着总能保你平安,知晓太多怕你不安。”
她擡眸觑他,自嘲轻笑道:“枉我满心歉疚,到头来竟被人如此愚弄。你说我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我认。可你也不是一样?”
“我……”
“你们开口闭口为我,故而瞒我欺我。你们可有一时半刻问过我的心意?”她眼神轻烁,语带颤意。
“阿欢……我……很抱歉。”素来伶牙俐齿的卫澈在她面前放弃了辩解,然而今夜的她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好似要将经年的积怨一并倒出。
卫澈一时晕眩。他靠着积灰的香案,看着她发冷的眼神,心中寒凉:“你若信我,便不会在这里。说到底你从来都不信我。”
“信,是在相互坦诚前提下才有的。”阿欢似是想了个透彻,“阿兄与我恩义一场,没有他便没有我,对他,我无可指摘。可于庄主你,如今也算是两清。”
“你说什幺?”卫澈撑着身子,下意识拉过她的手,自悔失言。
见她未有躲闪,他忙道:“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如何两清?”
“救急之语原是做不得数的。戏台都拆了,戏也该散了。”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不是救急,亦非做戏,是我真心实意。”他内心焦灼,双手紧握她的手,不似平日从容。
阿欢没有动,脑海中慢慢浮现出那幅画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她轻声念道,“她若看到你与他人这般牵扯不清,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什幺?”如若数九寒天被人浇了一桶冰,卫澈嘴唇微翕,彻底僵在原地。
阿欢缓缓抽回手,开合眼帘,平静道:“你又可曾问过我愿不愿嫁你?”
空气凝滞,他们相顾无言。
“我留着它也无甚用处了,就此物归原主。”她掏出玄珠,伸手递给卫澈。
“契约已尽,自此你我一别两宽,互不相欠。”辗转波折,掌中的玄珠温润如旧,可人已不似旧时。见他不接,她躬身小心置于他身后案上。
“卫贺他们看到讯号,应当很快会寻到你,你会安然无恙的。”
“你分明牵念我,为何……”卫澈松开掣她的手,泛着冷光的蝶翼离他心头堪堪一寸。
“再靠近一步,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阿欢出剑一如既往的快。
“怎幺,你打算再杀我一次幺?”卫澈胸口滞涩,心潮难平,突然挺胸迎向刀尖,“不若就在今夜了结罢。”
阿欢一惊,收刀的瞬间点了他的穴。卫澈如棉絮般软软倒下。
“你下不了手,你舍不得……杀我……”
她面无表情,俯视须臾,终是未发一言,转身离去。
她的身影混入夜色,消融在他眼眸。卫澈心一阵抽似一阵地紧,转头呕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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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吵怡情,大吵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