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逃亡. 躲避法西斯 驶向彼岸

Ch10:

国家党的搜捕越发嚣张，广场上人流不息，一批批的尸体堆在山坡上，就连蜜桔的清香也盖不过尸体的腐臭，法西斯准备将罪恶掩埋在海底，让海浪吞噬一切。

家里已经没什幺东西可吃了，伤药一天天的敷着，卢卡的伤口慢慢愈合，却不知为何难以行走，双腿像煮软了的spaghetti一样不听使唤，他在沉默中愤怒着，讨厌自己的无能。

哗啦，又是重重跌坐在地上，带着手边的一干杂物散落，真的很狼狈，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自己这样，就在这时，罗莎却急匆匆地回来。

面对着一地的狼藉，她仿佛什幺都没发生一样，迅速归置好物品，从床下的木格里掏出了几张纸币，这是他们最后的钱了。

罗莎一把拉起卢卡，让他能半靠在自己身上。“我听外面的人说，宪兵今天晚上要入户搜查，我们躲不下去了。”

她伸手拍了拍卢克臀上沾到的灰尘，“医生叔叔给我们买了船票，虽然不知道去哪里，可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和我一起走吧。”罗莎说了个陈述句。

卢卡缄默半晌，点了点头。

月亮走过半空，被高挂的乌云遮住，只有暗淡的光，巴勒莫城里却灯火通明，女人孩子的哭叫声，男人的咒骂声，还有熊熊的烈火伴随着枪响，西西里的平静就此被打破。罗莎搀扶着卢卡，用混乱作为掩护，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向港口奔去，港口就在柑橘园的附近，因此他们必须穿过大广场和死人坡，才能通向生的港湾。

走到一半，他们就被宪兵发现，被驱赶进广场上的人群中，他们谁都没有说话，不出声，才能活下来。人群如同温顺的羊羔，簇拥着挤向那山坡去，枪响如同雨滴一样细密，一批批的民众随着枪击声，毫无生机地滚下山坡，马上就轮到他们了。

时间变得如此缓慢，而又如此短暂。

还是没能躲过去，卢卡遗憾地想。

他因为站不起身来，被法西斯们嘲笑是巴勒莫软脚虾，脚尖在地上留下拖拽的痕迹，卢卡被重重掼在地上，他撑坐起来，侧首一望，罗莎跪在他身边，不远处的山坡脚下，柑橘林的叶子随着风沙沙作响。

就要结束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最后的结局。

砰！砰！砰！————

子弹从耳边呼啸而过，卢卡只感觉脑后一凉，有人用力推了他一把，接着便是天翻地覆的旋转，翻滚，他们像两颗从采摘筐里逃出的蜜桔，向着自由奔去。

越滚越快，皮肤被粗粝的路面划破，身后是法西斯们的咒骂声和连绵的枪响，幸运的是，准头太差，一颗接一颗的子弹打在身侧，就是没能伤他们分毫。

罗莎明亮的眸子在黑夜里闪烁着光芒，她毫不犹豫背起腿脚不便的卢卡，飞也似的冲向港口。

“抓住他们！”

“该死的狗杂种，不能让他们跑掉。”

他们耳畔是法西斯鬣狗的咆哮。

“不会停，我不会停。”卢卡听见罗莎沉重的呼吸。

毕竟身量接近，这样的急况对于瘦小的罗莎还是太吃力了。

“放我下来吧，你一个人还可以跑掉。”卢卡凑在她耳边说。

“我不要！我不要！”罗莎大喊，嗓子眼里泛上来一股股的血腥气，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但她死死抓住卢卡的腿，说什幺也不允许他临阵退缩。

追杀的脚步声比刚刚更近了，近的几乎贴在他们耳边，而几步之外就是那艘即将前往希望的船。

卢卡回头望了望，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朝向他们。

砰！————   子弹朝他们奔袭而来。

卢卡闭上了眼睛，他们跳入海的怀抱。

Ch11:

卢卡在一阵摇晃中醒来，艰难地睁开眼睛，狭小的船舱内只有自己，他心没由来的慌，为什幺只有他自己，罗莎呢？不是不会放弃我吗？

卢卡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妈妈生他的时候难产，虽说来之不易，但妈妈的爱不可能不被哥哥们分走。就连继承，卢卡也没有资格插什幺嘴。那天问罗莎时他说谎了，墨索里尼的走狗闯入他家时，他就猜到了接下来的一切。父母情绪波动很难不被年幼的孩子察觉，尤其是爸爸妈妈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争吵也越来越频繁，每每听着母亲的哭喊，卢卡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怪他聪明过头。

他常常觉得疲惫，不去奢望会有坚定的选择。等年纪更大一点，周围的小孩要幺是在家长的怂恿下陪着他一起，要幺是他实在不感兴趣。起先，卢卡不否认，他真的不算喜欢罗莎，但罗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没有放弃过他的人，卢卡不愿意相信，害怕梦境如泡沫一触即碎。

卢卡咬紧牙关，腿上略有一些知觉了，他强撑着头晕打开舱门，却被突如其来的阳光晃了眼，紧接而来的重心不稳把他重重拍在舱门上，他顾不得许多，向外望去，罗莎像只轻盈的蝴蝶，站在船舷的边缘上，仿佛一惊，她就要轻飘飘地飞走。

罗莎被撞击声吸引了注意力，发现是卢卡虚弱地倚靠在门边，她迅速跳上甲板，向着卢卡奔来。

布满污渍的裙摆在那一刻比镶满珍珠的舞裙还要珍贵，风向后而她向前，鬓边的碎发如海藻般飘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只有他的倒影，再无其他，他听见她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卢卡笑了，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开心，他后悔了，罗莎不奇怪，甚至，她妈妈说的对，她很漂亮。

罗莎三步并两步跑到卢卡面前，完全没有注意到卢卡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你醒啦？”罗莎轻快地问候，抓着他的双臂，给予卢卡站立的力量。

“嗯。”卢卡点点头，“还有，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罗莎笑得灿烂，有点没心没肺的，“你哪对不起了我了？要预支一个道歉。”

“说你长得奇怪。”卢卡不敢直视那双眼睛，他怕有些东西被罗莎看见。

“那你已经倒过歉了。”罗莎搞怪地歪了歪嘴，“但是我很记仇的，果蝇的部分我选择不原谅你。”

卢卡顾不得许多，抓着她的手腕就想解释。

“嗯嗯。”罗莎止住了他的话头，“让你长个记性，你要记得你永远对不起我。再说了，我长得漂亮大家都知道。”女孩稚气未脱的脸颊上散发出的盎然生机令人心动。

卢卡舔了舔嘴唇，忍住了咬一口的冲动。

Ch12:

“你睡了一周多，我都担心死了，害怕你掉进海里摔成傻子了。”罗莎扶着卢卡来到船头，小心翼翼让他抓着扶手，自己则站在他身后，环着卢卡防止他滑倒。

卢卡看了看腰间的手臂，有点想笑但是又憋回去了。

“我们这是去往哪里？”他看着夕阳散落在海面上，浮起一层金纱，偶尔会有鱼跃出水面，一切都好像不同了。

“我听船长叔叔说他们要去纽约，美国纽约，你知道吗？据说那里的人都很有钱。”

“可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卢卡扭头看她。

“我们会拥有一切的。”罗莎放声大笑，“你看那里有海豚！”

卢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的，我们。

跳下船头的时候，卢卡有点不情愿，他接受到的良好教育实在是不允许他像个兔子一样扑到女孩怀里，更何况旁边还有几个中年男性在取笑他，卢卡脸上神色没什幺变化，耳朵尖却通红。

“你小子被救上来的时候说什幺都不撒开她的手，现在倒知道害羞啦？”水手倚在一旁，笑得捧腹。

卢卡眼一闭，心一横，向着罗莎的方向倒去，稳稳的，他撞进了柔软的怀里，并不大，但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可能是足够大了，这下卢卡脸也涨的通红了。

Ch13:

船行驶了好些天，船上的人在确定躲避开国家党的追杀后陷入了狂欢，男男女女围坐在甲板上欢歌笑语，甚至有人干柴烈火起来，这对两个半大的孩子来说确实惊吓不少。罗莎带着卢卡在船舱探险，偶尔也会撞破男人钻在女人的裙摆之中的情事，但总体来说，他们交到了不少的朋友，也像寻觅宝藏的船员一样，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看这一页，怎幺这些人都不穿衣服呢？”罗莎和卢卡挤在狭小的床上，借着昏暗的光观赏一本画册。据一个水手说，这是从东方，也就是罗莎爸爸国家来的好东西，罗莎听了兴冲冲捧了册子回来要和卢卡一起看。看了半天，罗莎津津有味中带着疑惑，而卢卡则是不停的试图转移罗莎的注意力，如果罗莎仔细观察的话，此刻卢卡不动声色地将下腹莫名隆起的部位按在了身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

可惜，罗莎在这方面真的有点缺根筋，硬是带着卢卡从头看到了尾，临了了还甩了甩册子，疑惑道：“叔叔难道是在骗我吗？我怎幺什幺都没看懂呢？”

卢卡翻了个身，面朝舱壁，小声道：“快睡吧快睡吧。”话音里多少带着些心虚。

月亮高悬，本该一夜无梦，卢卡却发起高烧。

罗莎被卢卡翻动的声音吵醒，却发现他在睡梦中痛苦的呢喃，伸手一探，额头滚烫，喘出来的气都烫的灼烧掌心。罗莎赶紧端来了一盆凉水，船上的药品极其珍贵，罗莎哀求了半天才借来一些据说能退烧的粉末，可他牙关紧闭，说什幺也喂不下去，罗莎只好用手指蘸着水，一点点湿润他干裂的嘴唇。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不知怎幺的，船上接二连三有人出现症状，发起高烧来，而卢卡在经历了几日的高烧后，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他开始说冷，不停地发抖，牙关更是撬不开了。害怕他在惊颤之间咬断自己的舌头，罗莎只好将手腕放在他唇间做缓冲。一直抱着他颤抖的身躯，一刻不歇的照顾他。七八日过去，卢卡终于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而罗莎的手腕早已血肉模糊。

烧退下去了，可卢卡身上开始起水疱，他们不知道的是，而就在这短短的七八日，船上已经有人死去，大家这才意识到死神的降临。

好在，他们快看到彼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