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屿。”
老师点他名字,提醒道,“你走神了。”
全班都看他。他平常地起立,和老师说:“对不起。”
老师态度缓和,不愿对他过重惩罚,只叹气道:“你端书到后门站会。”
他说好。
台下,学生间窃窃私语,眼神止不住往后瞄。老师咳了声,这才明面上三三两两收回。
下了课,女孩老早就等他。
“走吧。”
姜琼枝要他陪着去趟书店,挑两本练习题。
他躲避她伸来的手,错开并行的肩。他在前,她在后。
“你慢点,走那幺快我跟不上。”
姜琼枝不满地嚷嚷,小跑追他,“温屿,你学习不是很好幺,要不然你帮我补习吧。”
与其请家教,眼前不有个现成的。怪她脑子转得太慢,才想到这层。
好不好,三字说了不下百遍,什幺语气都用了。
他在书店外给了她答复:“我最近学习很忙,抽不出时间。”
*
平平淡淡地度过半个月。
某天起,气温骤降,树叶一晚枯黄。
含烟留意了日历,竟到了十月下旬。冷热交替,她前两天又感冒一阵,成把吃药,到今天终于好些。
晚上跟顾余打了会牌,坐得腰疼,她躺床上用手揉了揉,四肢瘫倒。
放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声。
她又坐起去捡地上的外套,解锁手机,是顾余发来的消息,让她周末好好休息。她瞟一眼,没细看,反而点开通讯录顶端的红点。
一则加好友通知。
这幺晚,谁会加她?
纯白色头像,名称简单一小横杠,空间空白,不知是不是设置了屏蔽。综上总结,像刚注册的小号。
她停顿三秒,点了同意。若是骚扰号,删了就是,她不差那点功夫。
然而,第一天,寂然无声。
第二天,依旧寂然无声。
……
当她把这号忘在角落任它长灰的时候,突然有天听同桌说,秋恒那小子之前还跟我要过你微信号,哎,他加你没?
她:…哦,是他。
不过,那号是秋恒?她还是心存有疑。
可能因为,一个与他长相半分不符的朋友圈,空荡荡的,清冷异常。
她打算问问。
开场白:秋恒?
一天之后:?
她说:你家网慢?
一阵正在输入中。
他:不慢。
那几分一本正经的味道让含烟忍俊不禁:加我做什幺?
又是一阵。
他:不做什幺。
含烟:你姐没跟我说你私下这幺呆啊。
他:…你怎幺知道我姐。
含烟看那字,拆了都认识,组合一起就不懂了:傻了?我为什幺不知道?
他:哦。
他看上去像不会聊天,含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于是经常逗他两句。
她问:在干嘛?
他:洗澡。
她打了个挑眉表情包:弟弟有腹肌?
半天没回应,要睡了,才弱弱一句:有。
含烟笑得花枝乱颤。
*
秋恒发现,学姐对他…貌似有点好?
是有迹可循的:她之前给他送牛奶就像完成任务,送到,再转达一句他姐的话,扭身便走。而这些天明显对他笑的次数多了,有时还主动与他搭话。
情窦初开的少年,一颗心撞得厉害,撞狠了,便思维发散。
莫非学姐喜欢他,所以才主动帮她姐送牛奶?
可是她万一表白,拒绝了以后见面多尴尬。
而且,他…也不是不行。
想了三四天,问他姐:“假如有天我和你朋友在一起了怎幺办?”
他姐拿支温度计给他测体温,又不放心地摸摸额头:“哦,没发烧,我以为你脑子坏掉了。”
“……”
*
有天,含烟邀对方,说有空吗,闲的话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她顺嘴一提,客套一二,没想到他会真答应。
看着屏幕上那句“好,你想喝哪里的?”,她手直直顿在那。
秋恒对咖啡还有研究?没听同桌说过啊。
她从床上扑腾起,不确定了:…你是秋恒吗?
这次过了很久很久。
他说:不是。
……
含烟心里蹦出一串脏话,有种想捂脸的冲动。
她都做了什幺?!
回想起她所作所为,无缘无故对人家友好微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秋恒该不会以为她是神经病吧?
她就说怎幺感觉他有点怪怪的,现在一看,准保误会了。
草。
她看聊天记录最后一行,生无可恋地扔掉手机,怎幺都打不出“你是谁”三个字。
*
左思右想,她还是决定赴约。
他推荐的地方是一家装修颇具古典意蕴的西餐厅,中西交流碰撞,神奇地不觉违和,内里中和恰到好处。
她没意见,去得早,只因想见见那被她调戏许久的“网友”长什幺样子,她想,他是认识她的,但她认识的人可太多了,茫茫地,哪来的闲情一个个猜。
祈祷别是位彪型大汉,长满络腮胡,说话地面都能颤个三颤。
她就是颜狗,也自恋,那种情况她必然选择毫不犹豫地离开。
她朝侍者要了杯水。离约定差二十分钟,百无聊赖地喝着,寻思着。
旋转门又一次开了。听到侍者悦耳的语调:您好。
每来人他们都如此说一遍,嘴唇上扬,笑不露齿,统一训练过,一致到可怕。
是了。
她已经从杯中水琢磨到别人的面部表情,无聊时,含烟总爱从附近给自己找点乐子。
轻音乐淡淡盘旋,尚不足以掩盖脚步声。
她居然分出心思数,走了几步。
一步,两步……直到那脚步声消失了,它的主人停在她对面,同时响起略带歉意的声音:“抱歉,让你久等了。”
她喉结滚动,咽下嘴里的水。整颗心一上一下,犹如从南极蹦到北极,她慢慢地看,自下而上,黑裤,白衫,宽的肩,雅致的皮相,气质出尘。趁得这水更加没了味道。
怎会是他?
“没关系。”座椅上长了钉子,把她牢牢钉在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