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帝若非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男色上,保不齐会因为出色的建筑设计工艺留名青史。
思政殿不远处有一方池塘,养着几条病秧秧半死不活的小草鱼,在镶金砌玉的思政殿周围属实太过不起眼。
这几日安如带着人手把思政殿周围翻了一番,老鼠洞都帮着填了几个,还是没找到私牢入口。
顾江蓠只得差使顾零榆带了几个宫人去御膳房蹲着,留意有无多出来的膳食被送出……毕竟私牢的人也是要吃饭的。
未曾想多出来的膳食没蹲到,蹲来了胡搅蛮缠的静婉贵妃,捂着肚子大闹御膳房,非说皇后蛇蝎心肠,差人往各宫饭菜丢鹤顶红。
皇帝着急忙慌领着一票太医赶来时,贵妃和皇后正互相扯头花,你踹一脚她还一拳,好不热闹。
顾江蓠趁着静婉拉她头发的劲儿顺势偏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医院使,乌发长须,满身正气,这个便宜外祖父看着就很有文化的样子,不错不错。
太医院史被拉着跑了一路,本就满腹怨气,看见病患竟比自己还生龙活虎三分,手中捏着的长针越发按耐不住。
“成何体统!”
“像什幺样子!”
院史和皇帝不约而同发声,同一个意思却体现出两种不同的文化水平。
院史果然很有文化。
没文化的小皇帝给丫鬟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快些拉开皇后和贵妃,丫鬟自作聪明,卷了袖子加入战局,帮着贵妃一脚踩上皇后今日新换的靴子。
小越公公过去拉起宫女的衣领,扯着嗓子喊:“诶呦,这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宫女,皇后你也敢打!”
越来越多的宫女太监加入这场乱斗,皇帝眼角抽搐着看眼前一片混乱……不由反思:我刚刚,是这个意思吗?
顾零榆趁那群人乱成一团时眼疾手快一把捞出了顾江蓠,贵妃就没那幺好运气,被打急眼的宫人拽的东倒西歪,最后还是小越公公撒完了气扯着嗓子喊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看把娘娘打成什幺样了?”
最后贵妃折了一根肋骨,先皇刚崩,宫中不宜见血,在座的各位每人领五十大板给贵妃的肋骨赔罪,越公公平乱有功,赏银二两。
皇后顶着一头乱发被凤辇擡回中宫禁足,坐在辇上越想越觉得踢断贵妃肋骨的那只脚,像极了越公公。
……
皇帝不仅禁了皇后的足,还断了中宫的粮,因为贵妃肋骨疼痛难忍,食不下咽,皇帝下旨,贵妃何时痊愈,中宫何时给粮。
顾江蓠坐在院子里看自己种的小白菜,长势十分喜人,就差一条鲜嫩肥美的鱼就是一盆滋补的汤。
于是转身回屋拿了纸笔
“安如,闲来无事,去思政殿钓鱼吧”
随后将纸团成一团扔向隔壁,又站在墙角唤了两声安如。
隔了一会儿,对面扔回来一个纸团
“可”
当夜,太后带着乔装成宫人翻墙过来的二位外出消食——太后消食,顾江蓠和顾零榆狩猎,目的地,思政殿门前的池塘。
那几尾看着不太健康的小草鱼,在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之后居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尾鳍拼命拍着水,条条都散发出一股子不死不休的意味。
顾江蓠赤着脚站在池塘边,一个不察滑了进去,手忙脚乱间按到一个机关,整片池塘升高露出下方仅容纳一人通过的暗门……这先皇私牢,真是得来全靠狗屎运。
幸得贵妃肋骨断了,皇帝日日宿在露华殿,否则这翻天的动静,是真真儿把皇帝当傻子。
眼看着机关就要落下,三人摸黑依次挤了进去,忍着窒息感走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些光亮,等看见私牢全貌,三人没忍住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地底私牢,竟和皇帝思政殿一模一样!
三人和这盗版思政殿门口胡子拉碴的少年对视,安如眼含热泪,哑着嗓子问
“映年,许久未见,你怎……变得这般丑了”
少年听罢气的双耳通红:“你这人真是没礼貌,才刚见面就要侮辱人!”
这语调,听着就活零活现的很。
顾江蓠瞪着双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离,脑补出几番他爱她,他爱他,他不爱他的狗血大戏。
安如用手背擦掉眼里的热泪,继续往屋里走,刚刚那人要是沈映年,那就是她今天就要在这为沈家清理门户的程度……
还好屋里还有个看起来正常许多的少年,但对方死死盯着铜镜的举动,看样子也算不上多正常,不过在这种地方软禁这幺些年,哪有人不疯的啊。
安如又眼含热泪
“映年……大哥来接你回家了”
少年转头,面上干干净净,很容易看出眉眼与安如有几分相似。
“阿姐,你来啦”
这几年的软禁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什幺负面影响,少年的笑依然明媚赤诚。
安如泪流满面,却依然笑着上前:“阿姐来接你回家”。
安如接过少年手里的梳子,帮他一下,一下梳好发髻,又帮他理好衣襟。
“阿爹南下去了,新娶的姨娘前年生了位小公子,你一直往南去,每遇见驿站便问一下,前朝皇商往哪边去了,就能找到阿爹的新宅子……”
沈映年一直安静的靠在安如怀里听着,并未诉说这些年被软禁的辛酸,也未曾说一句二人许久未见的思念。
顾江蓠受不了这种看着温馨实则让人窒息的氛围,拉着顾零榆跑去御膳房打秋风。
二人酒足饭饱,打算翻墙回宫时,在墙角看见了烂醉如泥的安如,抱着酒坛哭的肝肠寸断,这人酒品属实不好。
“你这般难受,为何还要放他走?”
安如打了个酒嗝:“他唤我阿姐”。
那从此,天高水长,就再没有那个梗着脖子和沈老爷对峙,大逆不道的吼:“那又如何”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