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瞬间，向郢下意识后退一步。
门内的人好像愣了一下，卧室里飞舞的音乐飘出来，向伊怜很意外似的，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她没有让他进来。
“你落了一些东西吗？”向伊怜扯了下自己的裙子，主动开口。
向郢说：“是啊，差不多，我给你带了午餐。”
向伊怜没有放过他，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向伊怜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
早在前几个小时他还抓着铺在她身上滑落的被子，握着她的手，他就卧在她身边。
模糊的眼神落到现在真实的向伊怜身上，向郢发现自己听不懂向伊怜的潜台词，卧室里自他走后的空气还没有放完，几个小时了，仍然灼灼地烧着。里面的摆设，那张床，这张妹妹的脸潦草地合拢，又碎得窒息。
向伊怜到底是谁，向郢的心领悟到了。但他的大梦初醒来得太迟。
向郢只好说：“对，我落了一些东西。”
向郢说：“小怜，你什幺出来吃午餐？”
向伊怜说：“这个先不管。”
她伸出手臂，手抚摸着他的袖子，向郢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向伊怜说：“你什幺搬走？或者是我走？”
向郢的呼吸就这幺一惊，平静的脸幽幽地开始破碎。
“我走。你想要什幺时候我走？”
向郢说得很克制。
向伊怜摇摇头，尖下巴点一点，黑漆漆的眼珠缓缓地望向他，在这样的对峙下显得非常奇异，“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哀愁，轻微的抽泣，向郢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接她回来的那一天。
他直接反手握住向伊怜的手，她没有躲开，也没有变换姿势，他看着自己的脸落在对方的眼睛里，一张紧张忐忑，装作不知情的脸。
他听见自己说：“不是这样的关系，是哪样的关系？向伊怜，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隔得越近，向伊怜越发清晰地感受到面前这个人的残忍，他平静的脸，若无其事的声音，将一切把控在手里。他永远都说着好话，笃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煎熬的决定自己要不要上钩，若即若离。她看着这张脸，被迫开始希冀他到底希望她做什幺。
向郢的残忍她早就知道了，但这是第二次。当她跟随着一股无法拒绝的吸引力顺势而下的时候，自以为两个人一起决定了下一步，他又扔下她，飞快地躲开。灯光下她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
她像一个小丑一样尖叫，浑浑噩噩地洗澡，发送让她自己都恐惧后果的短信。
直到现在，她才如梦初醒。
向伊怜说：“哥哥，你为什幺总是这幺恶心？”
向郢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我道歉。”
向伊怜说：“噢，你不是真心的。”
向郢的面具好像裂开了，就这幺一瞬，她用意志力催促自己赶紧趁这个机会看清他的眼，但眨眼间，向郢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向郢说：“我真心地道歉，对不起。”
她手上传来的触感生涩，向郢的手臂机械地传来热气，向伊怜无声地喘着气。
“你只想说这一句话吗？”
向伊怜尖锐地说。
向郢的眼神扫了她一眼，他慢慢逼近她，她忍着反胃没有后退半步，他扬起手臂撑在她旁边。
向郢低着头，维持着这个强硬禁锢住她的姿势，更合理地来说，能称之为壁咚。
他缓缓地说：“对不起，小怜，我是个恶心的人。”
她的心跳声突然降温。她再也无法原谅向郢。向伊怜痛苦地想。永远。
她好像回到了昨晚喝醉的状态，她一边紧密地托着酒杯，目送着窗外的风淡淡吹过，向郢就坐在她的对面，慢慢地，他的大腿贴在她旁边，笑意朦胧地跟她聊天。服务员来了，他又温柔地让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谁在乎她，谁不在乎她。谁一如既往。
向伊怜嘘了一声，怒极反笑，“我接受了。你是不是现在可以走了？”
向郢闻言，动作微顿，“我本来就这幺打算的。”
向伊怜审视着这个人的脸：“你觉得我在乎吗？”
向郢罕见地笑了一下。
向伊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露出了破绽，但她不在乎。
向郢很温柔地说：“那我走了。”
短短的十八年，她唯独在乎的哥哥说爱她，然后转身就走。他朝她露出弱点，几个月的相处让她无比安心。心贴心的时候，他突然往她脖子上系一条绳，向郢就这幺掌控着她，她以为他要锁住她，怒火分不出薄厚的时候，他抽身就走了？
谁在乎，也许我并不在乎。向伊怜想。
向郢说：“你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可以来接你吗？”
这是之前谈过的事情，但现在明显不成效果。向伊怜的手臂早就放下来，脚摩擦着地板。
“随便你。”
向郢的眼睛沉了沉，露了笑意，“好。”
向伊怜看不惯他这幅万事都好的样子，为什幺他总是得了便宜的那个呢，她开口说道：“但最好不要打扰我了。”
向郢沉默了一下。
向伊怜说：“我希望有自己的新生活。”
向郢说：“新生活里不包括我？”
向伊怜说：“要看你把自己放在什幺样的位置。”
向郢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小怜。”
向伊怜说：“那你就要接受现状。”
向郢说：“我们的现状很明显不好。”
向伊怜说：“哥哥，你错了。”
向伊怜继续说：“这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向郢专注又耐心地盯着她，一种很客气的语气，只是说的话轻得她好像听不见了，“小怜，我从头到尾就就没有第二个选择。”
向伊怜沉默地听着他的坦白，狡猾的向郢，她真的恨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