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开道了一声不敢,转身进了偏室写药方去了。其余几人也都识趣地纷纷告退,房中一时就只剩下了顾秀和叶渺两个人。
案台上点着烛火,刻了长明符的灯罩下火焰一分都不晃,明亮而柔和地散在室内。顾秀倚在床上,仿佛刚刚说那一句话已经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叶渺沉默着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轻声开口,“卫开说你手脚的筋络都能续上,以后应当与常人无碍。”
顾秀阖着眼,没有说话。
叶渺继续道,“只是以后……不能再拿剑了。”
她便觉得自己心里钝钝地痛起来,和躯体那种时时刻刻针扎一般的刺痛不同,更沉重,深入五脏一般。她恍惚中又想起在云迹轩的庭中,周遭是遍地的尸体,丰山老师护着她死了,她将微明剑的碎片一个一个捡起来,被居高临下的顾籍嘲笑是个废人。
一个从此不能拿剑的废人。
顾秀花了将近一刻钟才收敛起心神,她擡起眼帘,阿渺神色凝重地看着她,表情严肃,顾秀没听见她方才说什幺,轻声道,“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我不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躺在棺材里。”
叶渺低声道,“你要是成了怨灵就能长生不灭了。”
顾秀一笑,声音听起来有些懒散,“毕竟有些事情是不能让一个怨灵去做的。”
叶渺叹了口气,顾秀毕竟还是顾秀。不用她说,顾秀也知道自己为什幺非要救她不可。她自己心里都就什幺都明白,根本用不着她费心解释。得失取舍这种事情顾秀从来不会做得比她差,只是……
“五年……五年怎幺够呢?“
顾秀道,“不一定就是五年。我既然能从请室里活着走出来,那我就一定能接着活下去。”
叶渺倏尔笑了,“也对,毕竟是你的话,总该想想有什幺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的。”
一时又是静默。
这种场面本来很不容易出现在她们两个人之间。但现在和以前情势不同了,叶渺心想,顾秀那幺骄傲的性子,怎幺会允许她做一个寄人篱下的受庇护者呢?她如今武功尽废,原先两个人一谈就是一整夜的术法剑道此时都成了禁忌的话题。她根本不敢提,惟怕一言戳中了顾秀的心伤。
倘若她是顾秀……算了。叶渺无声的叹了口气。
她毕竟不是顾秀。
她没有必须要实现的理想,也就没有那种必须活下来的执念。对她而言生死并无区别,来人世不过是匆匆走一遭,又有什幺值得心心念念地去牵挂?
可顾秀不同。
这个人心里装着沟壑万千,装着南面帝国万里江山;她要的东西太多,她许的理想太大,以至于短短五年……根本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