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是暖的,吊瓶是冷的,玻璃窗是冷的,人也是冷的。夜是黑的,她的眼前是白的。
从周六到现在,快两天了,凌潮还没醒。
医生说应该不会有什幺大的问题,但只要他不醒,余汐伊就没法放心。
救护车赶来时,她坐在地上浑身都是冷的、麻的,医生问她怎幺搞的,她摇摇头;蒋慕问她发生什幺了,她还是摇摇头;后来警察来了,她才开口:当时自己一个人在车站傻坐着,旁边来了辆黑车她也没在意,直到下来一个人死死捂她的嘴巴她往车里拖,她才意识到出事了。
车上她拼命挣扎,男人就删了她几巴掌,她还是挣扎抢过方向盘,车子开得歪歪扭扭差点撞到电线杆,她觉得脑袋上被打了一拳,然后就晕乎乎失了力气。
后来车子停了,她被拉下车,闻到了湿垃圾的味道,再后来凌潮来了,然后成了现在这样。
蒋慕问,他去酒吧干什幺?
“不知道。”
蒋慕问,你呢?去来干什幺?
第一次只是因为好奇,想玩玩。
第二次——
“去找他。”
哪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她不去,是不是就一切安好了。
所以她不该去是不是?她错了。
真的错了吗?如果错了,那要怎幺样才是对的,不去找他就对了,放任他不管就对了。
对吗?不对。不对吗?可他流了那幺多血。
余汐伊摊着双手,不敢看也不敢碰,手早就洗干净了,但那种黏腻,从温热一点点冷却变干的感觉还残存着。
她第一次真切知道,人真的可以流那幺多血,那些鲜红甚至浓到发黑的液体不知道从哪里,像泉水一样流出。
每一滴都是生命的迹象。
她感觉她要失去他了。
想着想着,一滴泪又下来了。
这时,蒋慕推门进来,她给余汐伊打包了一碗小馄饨。
“吃点。”蒋慕摸摸她的肩膀,“医生都说没事了。”
汐伊掀开盖子,暖暖的热气铺面而来,带着葱花和猪油的香味,而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蒋慕拍拍她的手臂,汐伊看过去,见她指着病床道:“醒了。”
醒了。她反应几秒转头,凌潮眯着眼睛,看不太清楚,直到他睫毛颤动,汐伊才意识到他真的醒了。
热汤哗啦撒了一地,浇在手上,她随便往衣服上擦擦,只顾着扑过去,手却无处可放,好像他哪哪都是伤口,一碰就裂,血会流出来。
“你,你冷不冷?疼不疼?饿不饿?你到底——”她看看他的眼睛,看看他的鼻子,打量他遮在床单下的身体,发现他一动不动,傻傻的,哽咽着问:“你到底……在不在……”
良久,他握住她的手,沙哑地唤:“余汐伊……”
“诶。”
“你,有没有事……”
他干涩的嘴唇,苍白无力。
“我……”汐伊说不下去一个字,埋在他的手上,肩膀耸动。
凌潮摸着她的脑袋,擡眼看蒋慕,后者叹口气,说去打个电话,便转身出去了。
空荡荡的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人。
白色的床头柜,一束康乃馨,一束百合花,上头还凝结着水珠,果盆里盛着黄色的甜橙,红色的苹果,淡绿的梨子。
他望着天花板,轻轻说:“我还以为,我完了……”
目光缓缓转向她,手指拨着她乱遭遭的头发,痒痒的,他牵动嘴角,轻轻笑笑。
女孩无声抽泣,再擡眼时,他已闭上双眼疲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