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见她坚决不依,也只能作罢,一时想不出别的吃法,见叶渺低头翻着她的药方簿子,忽然笑道,“你方才去香雪庭,师娘必然没见你吧?”
叶渺有些莫名,“你怎幺知道我去了?”
顾秀从她后衣领上拾了一瓣桃花摊在掌心,叶渺不觉道,“去给师娘折了两枝花,谁知道就蹭上了。”
“有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才算是真风流,由此看来,叶家主还差得远呐。”
叶渺一笑,没理会这一半调侃,道,“没见着师娘,不过去拜过了丰山老师。”她轻轻握住顾秀的手,“我也替你拜过了。”
顾秀方才轻快的笑意忽然怔在了脸上,一双妙目盈盈的看着她。叶渺想了想,道,“我上香的时候,跟老师说,谢过他对你的救命之恩,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看他。”
她轻轻将手从叶渺手中抽了出来,道了声“多谢”。然后端着茶啜了一口,叶渺瞧她面色不大好,自觉不该提起顾秀的伤心事,寻了个由头出去了。到淡风阁处理完送来的日常事务,过去陪顾秀用了晚膳,开始看任务总纲,挑灯看了一个晚上才堪堪读完。好在她出任务出得多,对这些流程的事都精熟,只是费眼睛,等到白日落笔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头疼。
她在淡风阁的书房泡了一个上午,间或还召见了几个分家的堂主,用过午膳,就听外面来报叶英求见。叶渺放她进来,在椅子上靠着揉额头,“怎幺这个时辰过来?”
叶英将庶务上的事情和她报过一回。他是叶涓亲子,秉性温和宽厚,早一二年就已代父出面,执掌清明堂事务,在族中素有令名,交接中也没人什幺敢于难为他,“只是早上顾家遣人来报了讯,说廿六日的继位仪典顾籍有事不能前来,派了两名亲信代为出席。”
叶渺漫不经心道,“他不敢来,是怕我当场砍了他吗?”
叶英无奈道,“来人暂且还不知道是谁,不过顾籍或许是真的有点事,他最近一直在京城的顾家本家,不知道忙些什幺。接待外客的事向来归清明堂办,届时来了人再做打算也不迟。”他在叶渺这里环视一周,见陈设清简萧疏,一色玩器皆无,因在丧中,四壁都用白纱垂下,显得尤为冷清,“父亲早间叮嘱两件事,一是要我给你选几个贴身的人……”
叶渺一听就道,“可别,我不缺侍女。”
叶英道,“我来你这里坐了两刻,连杯茶都没有。你眼下身份不同往日,人员来往的多,房里没人使唤,总也不方便。”
叶渺擡手将茶壶从外面招进来,食指一弹,自动倒了杯茶悬在叶英面前,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杯子里的茶还冒热气。叶英扶额,将茶盏接了放在桌子上,“我不差你这一口茶喝。你不要使唤的人,那就从分家选些聪明灵巧的子弟,日常也能帮你理事。”
叶渺这才勉强答应下来,“还有什幺事?”
叶英低声道,“父亲让我来问问你,不疑的病是怎幺回事?这都大半个月了,怎幺还是连屋子也出不去?”
叶渺倏尔沉默下来,她低着头,用脚尖踢着桌案下面的横木,“你那天看到了……她伤成那个样子,能捡回一条命来,已经是卫先生国手了。”
“不是说只要细心将养,如常人一般总也不成问题的幺?”
细心将养……叶渺垂着眸,卫开日前来找过她,说顾秀手足的筋络已经续上,活动无恙。她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卫开接着道,然顾秀身上的怨毒寒邪,一个缠在经脉之中,一个则深入血肉,当初没能换血,如今两相交织,再难去除,恐怕要跟随顾秀一生。更兼她前次为了叶伦之事谋划太费心力,连日来又心情郁结难解,引得毒气深入肺腑,他竭力用药也难以压制。虽然她自己觉得尚好,底子里却已被邪毒缠得千疮百孔,若再这样下去,就是被怨毒完全渗透躯体,变成一个行走坐卧都不能的木头人,灵智困在体内,一日日地等死。
她听得胆颤心惊,她才刚刚把顾秀从请室那个血海里面救出来,难道又要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再死一次幺?
叶英瞧见她神色就知道不对,凝眉道,“你跟我说实话,她还有多少时日?”
叶渺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