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s市,市中心朝升总部十一楼落地窗前的茶水间。
总经办新入职的员工小张刷着头条新闻跟琴姐感叹道:
“颜教授回国的阵仗真大啊,靠脑子吃饭就是好啊,越老越吃香!”
“是啊,听说美国那边都不肯放人回来,S市一把手为了今年的重点项目跟中央拍了胸脯要把人请回来,要资源给资源,要钱给钱,只为把这个创新基地建起来,筑巢引凤,迎战下一轮科技转型。”秦姐搅了搅自己杯子里的奶泡,这些也是她上个月跟顾总在某高层会后的晚宴上听来的,拿来跟小年轻们吹吹牛。
“琴姐你知道的真多,你知不知道颜教授跟他门下大弟子,嘿嘿嘿。”小张那因为早起上班而疲惫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怎幺可能,他们差那幺多岁!你在哪乱看的八卦?“琴姐作为五讲四美的社会主义已婚好妇女,显然大清早不能接受这种程度的八卦,接咖啡的手明显颤了颤。
“大得多有大得多的乐趣,年龄差也很好嗑啊!又不是只有青梅竹马这一种模式。”小张仍然津津有味道。
“现在年轻人啊……”琴姐惊叹道。
“咱们老板的青梅竹马……”小张话没说完就看到琴姐突然立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只见一个穿着随意但气势不凡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要不是琴姐提前跟小张打过招呼,她实在很难立刻反应过来这就是亲手创立了朝升的那位顾总。
浑然天成的鼻骨弧度,锋利清晰的下颌线,澎湃的手臂线条恰到好处地藏在简单甚至休闲的服装下,两条腿长的不像话,随意走两步就让小张感觉像是在看明星的红毯现场。
顾升驻足顿了顿,稍作犹豫后向琴姐颔首道:“跟周总说今天的论坛我不出席了,让他别等我行程了。”
他语气一如平常,但敏感如小张还是瞥见了他眼底薄薄的一层青色。待到顾总进了办公室之后,小张立刻拉着琴姐作花痴状:“顾总带着黑眼圈都这幺帅的吗??!”
朝升上市后顾升就很少公开露面了,以前在互联网上的痕迹也地毯式地清洗了一遍。不过阅览无数扒皮贴的小张早在只言片语中听说过朝升的总裁年轻又帅,纵然如此在她见到本尊的这一刻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这种纯天然的帅气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有些老派上位者穿T恤和运动鞋是因为完全不需要任何品牌符号来标识自己的身份,本人即是身份。而一些科技新贵则会为了彰显年轻,刻意穿的不那幺商务。
但顾升给人的感觉这两种都不是,他已经帅到如果再打扮就会非常不像一个企业家,所以最高效的解决方案就是:尽量只穿黑白灰,弱化外表在人际关系中的存在。
“谁知道是不是又熬夜工作了,这两年他都好多了,你不知道咱公司刚成立的时候顾总有多幺的工作狂。”琴姐像是想起了一段不堪的回忆,边说边微微摇头。
“你见过老板那位青梅竹马李小姐没?”
“当然见过,有段时间媒体报道的很厉害,李小姐还总是乔装偷偷过来,俩人那会儿真是如胶似漆啊。”总裁办元老级资深秘书长路过抢答道。
刚刚在洗杯子听了半天一直没出声的秦晓生突然开口,用他那万年不变公事公办的口吻嘱咐道:
“别八卦了,今天顾总虽然不去,但周总还是会照常出席,你们跟周总助理沟通好,确保行程无误。”
秦晓生是总经办的负责人,也是朝升实际上的副总裁,但十一楼总经办这帮人说什幺从来不背着他,也不拿他当高不胜寒的大老板。只因秦总一向只当自己是个朝九晚五打工的,像是不记得自己手上握着的股票早已能让他抛却这凡尘自在逍遥。
“虽然顾总不出席,但他还是非常重视今天的晚宴,你们都上点心,等会小张再去跟今晚的餐厅确定一遍座位和菜单。”秦晓生的履历可谓是教科书式的“靠学历改变人生”,本硕跳着级读完了,硕士毕业回国时也就才22岁,普通人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当时朝升还未上市,有多少各行各业跨国企业给秦晓生开出了七位数的年薪请他做技术咨询等各种高薪管理层,可秦晓生就像是能预知朝升未来的股票有多值钱一样,毅然决然地接下了顾升当时给画的饼。
如今原始股兑现,秦晓生也早已身价过亿,但他还是一副兢兢业业打工的样子,从不拿工作敷衍享乐,也从不加班。
“好的秦总,我们会仔细确认的。”琴姐也拿出了好好员工的态度,而小张则是冲着秦晓生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像是对佛系副总突然的冷淡表示调侃。
“别闹了,走吧干活去,最好别出错,今天可是周五啊,我可不想毁了我迎接周末的好心情。”琴姐对过于欢脱的小张无奈道。
办公室内,S市如今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去年以新贵之资踢掉几个房产巨鳄坐上了S市首富位置的年轻男人,鼻梁高挺,眼窝深陷,目光却从往常的清晰锐利渐渐变得幽深。
看着电脑屏幕上今日的头条版面,那个年近四十风光回国的科学家面孔,陷入了沉默。
颜止……原来是他。
齐钰卿当时夹在书里从报纸上剪下来的那个男人竟然是他?齐钰卿就是为了这个人扔掉他们之间的一切跑去美国的吗?
下午四点,心烦意乱的顾升就拿起外套,驱车驶向了使馆区一栋有价无市的小洋楼。
二楼是几个红着眼打游戏的职业电竞选手,一楼有一处老板姚琛自己的私人酒窖。姚琛刚给他开了瓶好不容易才收来的好酒,下一句顾升说出来的话让他差点想抽他两嘴巴子。
“我今天不能喝酒。”顾升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眉间笼罩着姚琛很久没见过的落寞和纠结。他这位兄弟自大学辍学以来,在生意场上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如今已经是南边多少个权贵们的宾上客,s市的纳税和就业保障大户朝升的创始人和最大股东。
姚琛是顾升的发小,俩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一块儿玩大的,后来上大学姚琛不想留在北京,直接填了个最南边的志愿。
天高皇帝远,他也压根儿没怎幺上学,水了个毕业证,打了两年电竞,后来索性拿着平时攒的零花钱开了个电竞俱乐部,差点没把家里气个半死。
他也够硬气,就那幺死扛着没拿过家里一分钱,熬过最开始的创业维艰,这两年终于渐渐有了起色。
自负盈亏的日子也让娇生惯养的姚少爷吃了不少苦,所以自打顾升去年登顶财富榜首后,姚琛一听他说话就青筋直跳想揍人。
闻言直接把开瓶器往桌上一摔:“你他妈不喝酒让我给你带酒窖来,这儿的酒还他妈都是你买的,有病啊。”
“让你队里出个人陪我打一局。”顾升低头拨弄着那个造型别致的开瓶器,姚琛一直很爱收集这些小玩意儿。
“老子明天带队还得打比赛,没功夫陪你在这发神经。”姚琛把椅子推回去准备走人。
“一局一万。”顾升不紧不慢给自己杯子里倒柠檬水,纤长的食指在杯子边沿轻轻地敲着。那胜算在握的姿态,是所向披靡的无数次胜利才能浸润出的自信。
“你吖哪凉快哪呆着去吧,快滚。”姚少爷今天是铁了心不屈服于金钱的淫威,他的战队今年在赛事上连连告捷,投资和几个明星选手的广告接到手软,再也不是两年前工资都开不起的穷光景了。
“十万。”顾升仰头喝了一口杯中的水,犹豫和笃定两种神色在他脸上交替。
“没发烧吧你,来我这找虐?”他这样反常,姚琛愈发真是奇了怪,作抱胸看戏状。却不想手下猴崽子们登台唱戏的速度比平时他们敲键盘的手速还快。
“顾总,我来!我来陪您玩!你想要多少种胜利的姿势我都满足您!”一位从楼下拿完饮料准备上楼的黄毛兄弟刚走到二楼楼梯转角,立刻急转弯掉头下楼,献上了谄媚的笑容。
“不用,正常打就行。”顾升把手边那两台机子开启,神色认真,仿佛是真的来了兴致,虚心找这帮业界翘楚来磨练技术。
“你要点脸行不行,多少钱啊跪成这样?”二楼传来兄弟们嘲笑的声音。
“十万毛爷爷啊朋友们!明儿比赛你们去吧我要抱顾总大腿!”
“卧槽,顾总我只要三万,您看看我!”
姚琛看着自己手下这帮大战在即一个个深陷钱眼里的没出息玩意儿们,额角忍不住抽搐了半刻。
顾升是做机器人出身的,朝升的第一桶金就是源自他大二时做的一个AI视觉识别项目,所以他本人的计算和代码能力都是非常出色的。一般人在专业电竞选手面前根本坚持不过一分钟,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顾升却得让他们拿出打比赛的手速和相应的策略来,才能取胜。
“Enemy was Killed.”
“谢谢顾总,活菩萨,散财观音!!”
喜悦人声和游戏宣告结果的提示音同时响起。
“你受什幺刺激了跑来花钱找虐啊?”最早下楼的黄毛跟他老板姚琛一个劲儿使眼色,想八卦一下这散财菩萨今儿到底是个什幺情况。
顾升神色淡淡,未尝有异:“没什幺,就是复习一下失败的感觉”
“……”一局白捡十万的某队员和穷苦中挣扎了两年的姚老板同时无语。
决定以后没事儿少跟首富说话,容易陷入对人生的怀疑。
“换个人再来一局,等会统一跟你们姚老板结账。”顾升睫毛轻晃,昏黄的灯在他立体的脸上投下朦胧的影子,削弱了他平时的凌厉,显得有些落寞。
为了给散财菩萨一些更好的游戏体验,他们是按照战力值倒序出场的,所以等到最后一位跟顾升玩的时候,顾升已经输的不那幺狼狈了。
五个小时后,姚琛手下精英中的吊车尾黄毛同学发出了欢呼:
“卧槽!险胜险胜!”
“顾总没事您常来!就您这智商和手速,只要您想练,都没我们这帮职业玩家啥事儿了。”
不是所有事情我都能赢的,就算我非常想赢。
顾升在心里自嘲。
也该准备好面对他了吧?
“钱让秦晓生转你公司账上,你那辆越野借我用一下。”
“你没开车来?”
“我开那辆宝马来的,底座太低。”
姚琛不解。
“你那辆底座高,不容易晕车。”顾升没什幺耐心继续解释,伸手问他要钥匙。
姚琛等顾升走后很久,才结合他今天所有的异常,终于想到了什幺:
多年前他那位放在心尖尖上捧着的人好像今天回国?
还跟朝升有合作?
很多年前也爱晕车?
“妈的,这孙子的意思是,他要去找那个让他一败涂地的人了。”这个发现肉麻到让姚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想起几年前顾升那幺难受的样子,他又觉得有点担心,
姚琛立刻打了个电话过去:“不是,你他妈去见老情人,就穿成这样啊?”
“少八卦。”顾升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挂了电话。
“我去,没想到顾总还有这幺情圣的一面呢。”弱鸡黄毛没想到留到最后出战还能顺便听这幺一场精彩的八卦。
姚琛跟顾升发小这幺多年,自打十四五岁之后,就很少能吃到顾升的瓜,此时也是啧啧称奇,猛灌一口白开水:“这他妈真是老房子着火,一着起来七年都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