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要跳湖自杀了。你是我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你有什幺话想和我说吗?”
玄衣女子沉默不语,静待鱼儿上钩。
“我跟你说话,你怎幺不搭理我?”
第一次被人忽视,雨悸不开心地直跺脚。
“你去跳你的湖,和我有什幺关系吗?别来打扰我。”
见湖边的鱼儿都被雨悸吓跑了,菟汀有些不悦。
“你……我不跳湖了,哼!我就呆在这里,烦死你烦死你!”
雨悸坐在原地,赖着不走。
过了一会儿,菟汀钓上来两条大鱼。
剥皮拆骨,撒上香料,放火炉上翻烤均匀。
不一会儿,就散发出馋人的肉香。
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雨悸,此刻却对两条野外烤鱼馋得口水直流。
“我也想吃,分我一块吧。”
菟汀不搭理雨悸。
雨悸只好放低态度,乖乖道歉。
“刚刚对不起嘛,你大人有大量,就给我一块鱼肉尝尝吧。就一小小块,一小小小小块也行呀。”
耐不住雨悸天真娇憨的模样,向来傲娇寡言的菟汀粲然一笑。
“喏,给你。”
“嗷呜呜呜呜,好好吃!”
“你还准备跳湖吗?”
“鱼太好吃了,不想了不想了。”
这是菟汀和雨悸在冰湖边的第一次相遇。
第二次相遇,在菟府。
“雨儿,这位是我的妹妹菟汀。年少时因求学在外地停留多年,前两天她才归家的。”
菟芷向雨悸介绍菟汀。
“是你?!”
雨悸又惊又喜。
“你们认识吗?”
菟芷摸不清实际情况。
“你好,我叫雨悸,上次我们冰湖边见过面的。”
“你好,我叫菟汀,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从那之后,雨悸去菟府的次数愈加频繁。
二人越来越了解彼此,渐渐暗生情愫。
菟汀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雨悸脆弱内心的人。
这一点,菟芷远远不及菟汀。
菟芷明了雨悸和菟汀之间的情意后,她压抑住了自己对雨悸的想法。
第十次相遇,在皇家举办的百花宴。
郊外,冰湖边。
“雨儿,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在各位豪门贵女的众目睽睽之下,菟汀对雨悸表白。
“我愿意。”
众人热烈的鼓掌声中,菟汀和雨悸紧紧相拥。
接下来的日子里,简单又幸福。
“菟汀,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如果那天没有遇到你,我真的就要跳湖了。你是我在这个混乱时代中活下去的勇气,是我昏暗人生中的一道光。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就跳湖……”
“雨儿,你真是个傻瓜。”
菟汀打断了雨悸,说:“雨儿,我菟汀发誓,此生此世,会守护你直到永远,绝对不会离开你。”
“好,我信你。”
菟府院落里,三月的杏花落至二人的身上,美得不可名物。
然而,好景不长。
十个月后,二人之事终究还是被最高统治者发现了。
为了保命,一时之计下,菟汀只好和花溪府的二小姐花溪白涟假成亲。
看着菟汀和花溪白涟成亲时的场景,雨悸终究是受了伤。
菟汀,我不求名分,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半个月后,雨悸来菟府找菟汀。
不巧的是,菟汀因政务外出巡视,雨悸和花溪白涟碰个正着。
“臣女拜见雨杏郡主。”
“平身。”
“谢郡主。郡主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花溪白涟举止大方,温文尔雅。
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皆赏心悦目,不愧是来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
“我来找菟汀。”
“菟汀啊……她去找皇宫侍医棠晚,给臣女抓药去了。”
“侍医?抓药?”
雨悸不明所以然。
“昨晚,臣女和菟汀一时情不自禁……哎呀,臣女忘了雨杏郡主您还未成亲,此等闺房私语和您说怕是不妥。”
花溪白涟羞得用手帕遮脸。
雨悸虽笨拙,但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离开菟府后,雨悸再也无法强忍眼中的泪水,泪流满面。
雨悸相信菟汀不会背叛自己,可花溪白涟今日的话,无异于宣战。
是啊,菟汀和花溪白涟整日呆在同一屋檐下,何况花溪白涟对菟汀的爱慕不比自己少,万一……
雨悸好怕,怕菟汀抛弃自己。
“菟汀,花溪白涟最近没和你说些什幺吧。”
雨悸疑心渐起,越来越自卑。
“你啊,太敏感了。”
菟汀没有意识到,雨悸和花溪白涟之间剑拔弩张的微妙气息。
菟汀不在时,花溪白涟总是和雨悸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意有所指。
雨悸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然而,当她看到花溪白涟看向菟汀的眼神时,有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她知道,她的判断没有偏差。
雨悸知道菟汀对自己的爱意,可她每次和花溪白涟见完面后,总是会掉上几天几夜的眼泪。
因为她明了,自己远远不如花溪白涟。
她,不配。
这一日,雨悸和菟汀相约夜晚在冰湖边放烟花。
雨悸等了菟汀一个晚上,菟汀都没来。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雨悸来到菟府。
“我要见菟汀。”
“雨杏郡主,您现在要求见面怕是不方便。”
花溪白涟的贴身侍从阻止道。
“什幺意思?”
“宗正大人此时宿在我家二小姐房中,二人成亲不久,自然是新亲燕尔,睡得晚些。您这一等啊,可能要等上两个时辰,也可能要等到中午。”
雨悸怒了。
“我不信!我要见菟汀!”
不顾贴身侍从的阻拦,雨悸闯入花溪白涟的院落中,打开卧室门。
只见花溪白涟枕于菟汀的肩膀上,二人皆是不着衣物,共躺于一张蚕丝被中。
好一幅鸳鸯图!
“啊!”
雨悸捂着脸,哭着跑出了菟府。
“雨儿,你听我解释!”
菟汀穿戴好,追了出来,拦住雨悸。
“有什幺好说的,你和她已经……菟汀,我恨你!”
不再听菟汀任何苍白无力的解释,雨悸转身离开了。
这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
从此,雨悸躲在家中,闭门不出。
菟芷前来看望雨悸。
“雨儿,别难过了。”
“我知道,可我真的好痛苦……没了菟汀,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什幺意义……”
和菟汀分开后,那一幕幕可怕的场景,又重回雨悸的脑海。
如噩梦般,死死地抓着雨悸不放。
“或许,我应该尝试听一下菟汀的解释。”
眼见雨悸欲转念想,菟芷怕雨悸和菟汀见面解除误会。
如此,计划若是失败,最高统治者发现后肯定会杀了菟汀的。
菟芷只好说了些违心伤人的话。
“雨儿,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非亲非故的郡主而已。而花溪白涟是来自皇亲国戚的名门望族,对菟汀的仕途大有帮助。菟汀移情别恋,也是在情理之中。”
菟芷嘲讽的眼神中,雨悸的心跌落至谷底。
“我明白了,你走吧。”
菟芷走后,雨悸关上门,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上。
泪水疯狂地流着,一行接一行,几乎将她这辈子的泪水都哭尽。
这一刻,雨悸的卑微被无限放到最大。
花溪白涟的眼神,菟芷的眼神,都在对她冷嘲热讽着……
浔钰,夙落浮梦,灼烁,大概也觉得她就是个笑话吧。
还有曾经见证过她和菟汀的那些豪门贵女,肯定也在京城各处嚼她的舌根。
雨悸的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塌,那些人凝视和戏谑的画面,菟汀和花溪白涟共睡的画面,和某些遗弃女婴长大后那悲惨的画面,像若有若无的幽灵一样,在雨悸的脑海中无限循环着。
雨悸开始睡不着觉,生活作息越来越混乱。
白天与黑夜的交替,对于她来说,竟如此漫长。
滴答,滴答,滴答。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锋利的匕首一样,在她伤痕累累的心脏上疯狂地来回捅着。
一闭上眼睛,那三个画面就在她的脑海中无休止地放大。
终于,憔悴消瘦的雨悸再也顶不住压力。
三月,杏花又开了。
夜晚,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
雨悸穿着曾经准备的亲衣,来到冰湖边。
这是她和菟汀初相遇的地方。
或许,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她本就是该死之人,不是吗?
雨悸走进湖中,越走越深,沉了下去……
凋落的杏花,落至湖面。
四处漂散,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