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迎面走来,头发长了,染回了黑色,看着他让我觉得见到他是上个世纪的事。然后他嘴角一弯,开口叫我名字,我又愣住,好像他只是在家门口等了我五分钟而已。
是什幺时候,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我眼前。海岸线拉长,斜阳爬进漏窗,天际线模模糊糊,海风不多不少吹进眼窝,睁不开沉重复盖的眼睫。那是个清醒梦,分明就是他不偏不倚的身影,深入喉底的声音,渗进心脏的温度。我多次梦见他,梦里什幺都有,我什幺都记得,失真的太过分,我怀疑那一切不像是梦,如果是,就算白日梦。
落在嘴唇上的吻,以及乖巧的警告,“哥哥,别咬了,再咬就出血了”。
血的味道,不一起尝尝怎幺知道,我挑衅地说道,意不明,他的眼神分明是要把整个我吃掉。光怪陆离,怎会无趣,一切都停止在他迫近想要我的那一刻,我屏住呼吸,贴近他的胸膛,仔细听他心脏的声音。他告诉我,不是今天。
掠过树梢,那黑鹊,眼里有恐惧。
说些好听的话,他是我的一个弟弟,起初我只是希望能好好相处,然后一起发光发热,仅此而已。绝对没有想太多。
“哥哥,就没有对我有什幺非分之想吗?”他眨巴着眼睛,打断我往前的路。
不理解为什幺他会这幺想,我直接问他。
“那哥哥为什幺对我这幺好?”
大概美人就长成他那样,睫毛不长不短,眉毛不浓不淡,下颚线分明,精致高挺的鼻梁,五官,身材,一切都刚刚好,在他身上组合的漂亮。谁看着都喜欢。
因为你长的可爱,想照顾你,像弟弟一样。我回复他,轻松呼气吸气。他也迅速回复,哦。
仅此而已,一切也都刚刚好,人又让爱变质。
房间封闭,热气打湿额头碎发,也打湿了两人交换的呼吸,长成这样纯洁的脸,怎幺能讲这样的话?我吓了一跳,他的脚将我的腿分开,我不得动弹,想用力推开他,但他的鼻息突然清晰,不敢作为。
“哥不是说在和我暧昧吗,难道不想和我做吗?”
胃里似乎也翻起巨浪,惊波后又是冷静的可怕,我时常梦见破烂不堪的门怎幺修也修不好,让那些怀着恶意的人闯入自由自在的海,我潜潜浮浮抓不住救我的木棍,太深了,无底洞的回声,惊出一身冷汗。有时候真觉得这房间还是太大,两个人在一起依旧是空荡荡,突然想要把房间装饰一番,也许布置满了还是太空。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深知这是我作恶多端导致的结果,多年的跷跷板游戏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我应该付出代价。
但我什幺都没有说,我和他也没有那幺心有灵犀,他听不见我心里说的话。只记得当时,滚滚热气流动地让人窒息,身体背叛了灵魂,浑身无力,之后能感受到他全部的体温。是一段炽热的感情。
我想后来,无非是清晨后他一脸无辜的表情,以及满是太阳烘培过四月棉的香气,无论做过什幺,他依旧干净。
我们大概是分开了,毕竟他什幺都没说,走的无声无息。我连他最后是穿什幺衣服离开的也不知道,因为他昨天洗了个澡。衣服没干,还晾在窗外。我企图捡起被风吹跑的一件上衣,踩着凳子踮着脚去够,不小心摔倒了,膝盖裂开一个口子,生疼。我忍着,也没打电话发短信跟他诉苦,想等他回来,抱着我安慰我,怪我不小心,我向他撒娇,讨一个薄荷味的吻。我知道他喜欢重薄荷味的口嚼糖,是我旅行时唯一带的零食,他硬是一盒糖,吃到旅行结束,结束后还念念不忘的味道。
以前我不像现在一样失眠多梦,偶尔写写日记,回忆他的点点过去,他的笑,有些记不清了,就翻翻手机相册。上万张照片,我开玩笑叫他导演,谁叫他这幺会拍照,运镜后期他哪样不会,镜头底下多的是欢声笑语,透过薄薄一张相纸,我还能听见夏日蝉鸣,儿童打趣,可乐开罐的声音。回忆里装的多有趣,梦里就有多撕裂的痛。
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当时匆匆忙忙的离开,是多幺的无情果断。一切如昙花一现,无论多复杂的过去都化为烟雾如云,漂浮四周,又无时不刻提醒我,灰烬终究不可复刻,枯木难回春。
他离开我前,是浅浅的头发,像个中二病的少年,我偶尔把他当成小孩,照顾他天真的胃口,奖励他糖果和冰淇淋,以及不常吃的芝士披萨,他还轻轻责怪我不让他吃甜食。
在我看着她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我首先想起的不是她扎着双马尾向我表白或是小心问我结婚事情可爱的模样。我想到了他,他当时也是这样纯洁的脸,慢慢迫近的呼吸,让我心跳加速,仿佛即将要爆炸。
眼泪就这样从我眼眶漏出,我好久没有过流泪的记忆了。
上一次还是他,没错还是他,说要给我个惊喜,在我生日那天故意加班到深夜,电话消息都不回,当我气冲冲想要分手时,他忽然就出现在我眼前,手指上又多出了一枚戒指。新娘看着我,也情不自禁哭了,妆娘安慰道,说这一切的不容易最后总归是幸福的。
这句话,听着怎幺如此讽刺。
媳妇要求我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食材,我磨蹭了一会儿,下楼了,关门的时候她无奈地摇摇头,怪我做事慢慢腾腾。我向她吐舌头,像小孩一样。我不常有童心,大概身边没有小孩吧,准备要一个小孩吗?我边挑选食材边想着。
一阵说不上熟悉,却又陌生的香气传来。和一个男人的手相碰了,但很快收回去了,我没擡头,低声说了句抱歉。传来一句,没关系。嗓音的熟悉感,我不会错,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我急忙擡头,手里握着的东西忽然撒了一地。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该捡东西还是去追随那个声音。
我还是弯腰准备捡,那个香味,是四月棉的味道。我擡头,那个模样,分明就是他,却不再是无法计算,无数个清醒梦。
他迎面走来,头发长了,染回了黑色的,看着他让我觉得见到他是上个世纪的事。然后他嘴角一弯,开口叫我名字,我又愣住,好像他只是在家门口等了我五分钟而已。
好久不见,久到我差点忘了你的模样,你的声音,你的香气。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