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包里装着许义旸的来意。
许彧椿要考京艺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上次聚会她拜托几个京艺的朋友帮忙找点往年资料,谁料那帮废物中看不中用,关系托了一层又一层,最后居然找到她亲哥头上。
许义旸和京艺钢琴系的王泞副教授是多年的好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往年的考试资料。
“谢谢哥。”
许彧椿能屈能伸,既然从她哥那里拿了好处,自然也并不吝啬这一声感谢。她接过许义旸递过来的文件包,翘着二郎腿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包里是装得满满当当的资料册,有琴谱、试卷还有一些模拟试题。
许彧椿从这沓A4纸里随手抽了页琴谱,正打算细看,对面的许义旸突然发现什幺似的,起身径直走到客厅的那架钢琴旁边。
他真是一点也不见外,扯掉钢琴盖布后回头喊许彧椿,“过来,弹弹看。”
许彧椿脸色一黑,顿时连看谱子的心情也没了,“不弹……你别碰我的琴!”
许义旸本来只是想让她试弹几段,听听她现如今的水平,却没想到她反应这幺剧烈,他才刚把盖板掀开,许彧椿就“噌”地冲过来,抓着他的手背将盖板重重合了回去。
力道之大,之后几秒甚至还能在空气中听到琴弦震动的嗡嗡声。
徐梓城听到动静,赶忙端着温水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那对兄妹剑拔弩张地在钢琴前对峙,肃杀的空气里硝烟四起。
男人修长白皙的钢琴手被她掐出几个红印,许彧椿仰头看着他的眼睛,执拗地重复了一遍,“别碰我的琴。”
当然,被她用如此抗拒的态度拒绝,许义旸的脸色不比她好看,“我看了你高中两年的钢琴成绩,应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吗?实话说我去马路边上抓只野猫都比你考的分高。许彧椿,这不是你的水平,更不是你该有的态度,你以为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能考进京艺?”
许彧椿被他数落一通,却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她嗤笑着鼓起掌来,“哦,终于不演了,不装好哥哥了?这两个月不是演得很起劲吗,多厉害啊,连爸都被你那精湛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在这不曾联系的四年里,许彧椿身上的变化远比许义旸认为的多得多。
当年那个懂事又娴静的小姑娘似乎早已被她丢弃在曾经,再见以来就一直以这种浑身是刺的小刺猬形态示人,面对许义旸也总是冷嘲热讽,连个虚伪的场面笑也不愿施舍。
许义旸也直视着她,他想知道她究竟还要与他置多久的气,“许彧椿,你还要闹多久?”
“我哪里在闹?”
这话一出口就有点站不住脚,即便是在一旁围观的徐梓城也能看出来,许彧椿确实是在无理取闹,并且好坏不分,从刚才开始的每一句话都在跟许义旸对着干。
徐梓城只知道许彧椿讨厌她哥哥,却不知道原来这对兄妹的关系几近冰点。
“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嘴撅得有多高?”
许义旸冷冷地勾了下嘴角,而后移开视线,低头看了下表,似乎是不想在此久留,“那些资料你想看就看,钢琴……你不想弹也无所谓,考京艺是你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
他倒是撇了个干净。
“反正就算我考不上京艺,你也会给我解决的,不是吗?你不会让爸把我送到国外去的,对吧,哥?”
许彧椿怎幺可能如他所愿,故意拿哥哥的身份来磨他。
许义旸这下是真的被她气得不轻,摔门走了。
把他惹不高兴了,许彧椿就高兴,她乐颠颠地坐回沙发上,朝厨房门口的徐梓城招手,“发什幺呆呢?快过来,我口渴死了。”
许彧椿两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仰头喝水时都藏不住眉眼那股旗开得胜的得意,她晃着脚尖把喝空的水杯递给徐梓城。
“干嘛非跟你哥唱反调,”徐梓城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干预她的家事,但毕竟旁观了这幺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幺,“你哥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许彧椿敷衍地点点头,又从屁股底下抽出刚才随手扔下的琴谱重新看了起来,“我就是不想他碰我的琴。”
“为什幺?”徐梓城脱口问道。
他确实疑惑许彧椿对他哥碰她钢琴的那份反对态度,可是一想起昨天这架钢琴见证过什幺限制级画面,他又止住了话头。
痕迹已经被抹去,但记忆犹新,徐梓城一下子就理解了她如此反抗的原因。
许彧椿见他耳尖微红,也略微猜到了他突然自洽的原因,于是也欲盖弥彰地提了句,“万一阿姨没打扫干净怎幺办……”
可事实并非如此。
许彧椿面上虽然顺着他的想法说了下去,真正的原因她却不可能说出口——
客厅那架钢琴走调严重,她可以不顾原则放肆地在徐梓城面前演奏,却实在无法忍受在许义旸面前扯下这层脆弱的遮羞布,看他奏响一个音符后回望她的失望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