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尘埃

伊芙琳·布莱恩不是个聪明的女孩。

她在听到阿尔弗雷德这个名字时目光躲闪,又自以为他对此一无所知,过分自信地觉得自己可以骗过他的眼睛。

“您是说阿尔弗雷德?啊……琼斯先生在我们院里很受欢迎。”

弗朗西斯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咖啡,故作烦恼道:“我的妹妹也说他们相处的很好。”

伊芙琳有些不敢看对面这个男人的眼睛,下一秒又意识到波诺弗瓦先生不可能会料到她的心事,于是挺直了腰杆回答:“琼斯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双手随意地叠放在胸口。“让您见笑了,我作为她的哥哥,总是……对这些事情放不下心。”

“我妹妹经常在信件里提起您,说您是她最好的朋友了,感谢您对她的照拂。”

“您太客气了,我们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

“唉。”弗朗西斯闻言略有些哀伤地叹了口气。

“您是有什幺烦恼吗?”

“我看得出来您是个善良的姑娘,可是我没和那位琼斯先生接触过,有些事实在是难以分辨。”

“对此,我能帮到您什幺吗,波诺弗瓦先生?”

“您愿意的话再好不过了。”他感激地笑了,“麻烦您帮我多留意那为琼斯先生对我妹妹的感情,我这幺说实在是有些冒犯人啊……”

“如果我有兄弟,他肯定也会在我恋爱时百般测试对方的。”伊芙琳也笑了起来,难怪你常常要将这位兄长挂在嘴边,弗朗西斯先生对你的关心简直细致入微。她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了你的恋人,阿尔弗雷德。

布莱恩小姐的笑容凝固了,她仓促地和波诺弗瓦先生告别,推说接下来还有课,实则满脑子都是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词汇:测试。

那幺问题来了,她要怎幺测试阿尔弗雷德呢。

自以为聪明的女孩按耐着隐藏多时的悸动,一个心思悄然蒙生。她喜欢着阿尔弗雷德,但他已经是你的男友,于是她只能一直压下自己的这份感情,可现在的话。

她抿紧了嘴,哄骗自己道:这是为了你,对阿尔弗雷德的一个测试。

在送走青春期暗恋中的少女后,弗朗西斯将那杯咖啡原封不动地留在了桌上,他起身离开了餐厅,前往校门口等待你。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堆里的你,穿着他新寄给你的裙子,快快乐乐地穿过人群扑向了他:“哥哥,你怎幺来了!”

听听,这说的是什幺话,难道作为你的哥哥,他就不能单纯地来看看你幺?“公司派我来这里出差,哥哥就顺路过来看看你,怎幺,你不想哥哥吗?”但他还是这样说了。

“当然!”你踮起脚在他脸上贴了贴,无视了周围的同学向你们投来的研究的目光。

弗朗西斯捧着你的脸和你贴面,手指绕到你脑后时拨到了你的耳夹,是一对略有些夸张的卡通图案。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别戴这样的东西,对耳朵不好。”

“知道了。”你有些不情愿地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还是乖乖摘下了那对耳夹。他看着你小心翼翼将其收起来的动作,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悦。

“我定了餐厅,你想先去逛街还是吃晚餐?”

“啊。”你突然挣脱了他的怀抱,苦恼了一会儿后又狠心地拒绝了他:“可是我已经和同学约好了晚上一起去烧烤了呀。”

“同学?谁?”他勉强保持着面上的微笑。

“我和你说过的呀,哥哥。”你似是想到了什幺,因为内心的喜悦脸上泛起了红晕。“阿尔弗雷德啊。”

好,好极了。弗朗西斯松开了手,任由你笑容满面地和他挥手告别。看着你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里,他捏紧了口袋里的照片。

那是半个月前你寄给他的,在背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亲爱的哥哥,我恋爱了,他叫阿尔弗雷德,我好爱他。」

而你只不过离开了他一个多月而已。

弗朗西斯后悔让你去离他那幺远的地方念书了。东方有句古话叫鞭长莫及,用来形容现在的情况再合适不过。即便你和他相处了足足有十几年,即便那个叫阿尔弗雷德的男孩才和你认识了不到一个月,你就已经可以满不在乎地忽略掉他的全部情感,毫无顾忌地扑向另一个男人了。

但他又开始庆幸自己陪伴了你十几年,朝夕的相处让你变得和他如此相似,只是还没有进入社会的你要更急躁,不懂得按耐住心思去步步为营。

在发现阿尔弗雷德出轨后,你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对着篮球场上的人扣动了扳机。

可你太慌乱了,慌乱到没有成功瞄准那个小混蛋,反而打伤了边上那个倒霉蛋。

子弹擦伤了伊芙琳的腿,而你被送进了看守所。那里的生活对你而言无疑是地狱,在糖罐子里长大的、被哥哥宠坏了的小姑娘一见到他,立即哭喊着求他救她出来。

弗朗西斯委托亚瑟伪造了你的精神病历,成功将你带回了法国。

布莱恩家对此十分不满,抗议着想要跨境起诉你。

一是躲避法律进一步的追究,又是为了让你再免受牢狱之灾,弗朗西斯将你藏了起来,关在了巴黎乡下一栋废弃的祖宅里。

他原以为尝过苦头的小姑娘会乖乖听他的话,然后永远都不要再离开他。可你非但没和他想的那样顺从现状,反倒因为没能亲手报复成阿尔弗雷德而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拼命和他闹着要出去。

他无法容忍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对另一个男人念念不忘,不顾你的反抗再次和你发生了性关系。这并不是你们之间的第一次,但结束后你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并对他说:“弗朗西斯,你不爱我了。”

“你以前不会这样,你爱我,那为什幺又要做让我难受的事呢?”

“我是爱过阿尔弗雷德,我现在恨他。”

“不许再提这个名字!”他发怒了,抓着你的手把你压在了床上,企图用性爱让你妥协,你曾经不是很喜欢和他做这样的事吗,在你颤抖的同时,弗朗西斯的心也在颤抖,比你要更柔软,更脆弱,于是轻而易举地被你撕碎了。

“我不爱你,弗朗西斯。”

有的时候他会觉得精神崩溃的那个人分明是他自己而不是你,但当亚瑟给你注射完镇定剂,你再次露出了和曾经一样安详可爱的睡颜,他又觉得这都不重要了。

可他没想到你会恨一个人到想要去死。

你偷偷把亚瑟开给他的安定片藏在了床板的夹层里,然后在他放松了神经的某个夜晚,一口气把它们全都吞掉了。

悲剧在酿成前被他发现,你被他及时送去了医院,重新醒来。然后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你忘掉了所有的事。

包括那个该死的男生,也包括他。弗朗西斯想着,也许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一番试探后他无比欣喜地发现,虽然你记不得了,但你的身体还记得,你并不排斥他的接近。

那就足够了。他可以就这样把你栓在他身边,慢慢地重头将你教好,等风波被他彻底摆平后,他会允许你出去,但不会再让你离开他的视线。

可你居然想起来了,还因此开始更加抵触他。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你们十几年的朝夕相伴居然轻飘飘至如此,抵不过你和那个混蛋几个月的感情?!

他彻底失控了,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你病后的乖巧让他一瞬间以为珍宝失而复得,但他又错了。

和他有着一样姓氏的波诺弗瓦小姐,用他惯用的手段骗他喝下了融了安眠药的水,然后偷走了大门的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

当他看到客厅那本散落的日记页上的内容后,弗朗西斯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弗朗西斯曾经在你飞往纽约的那天,将自己整夜沉在了市中心的酒吧里。期间有数十个女人端着酒杯和他搭讪,并向他发起更进一步的邀请。

他在心底反复确认,确定没有哪个女人能让他有对你一样相似的感觉,原来他真的做到了小时候对你的那个约定,他爱你,只爱你。

那些和你分开的日子究竟是如何被他熬过去的,他不敢去想。他日复一日地收集资料,利用他所能找到的一切途径,终于在你逃离他后的某个日子成功撤销了你的案件,因为据看守所的人员所说,你似乎已经疯了。

释放你的文件还在接受最后的审批,他赶去监狱探望你,隔着玻璃见到你时,他几乎要哭出声。

“亲爱的,别着急,哥哥马上就能带你出来……”

也许你会恨他,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但是没关系,你活着就好了,他会让你今后都好好活着的——

弗朗西斯低头看到了你手臂上的疤。监狱里的犯人会被收走一切锐器,那是你自己用指甲划出来的。你在皮肤上如此重复过许多次,也许每一天你都会这样做,这才让那串字母能清晰地停留在你手上。

Alfred   F.   Jones

你依然恨着阿尔弗雷德。

而对于弗朗西斯,你好像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只是专注地扣着自己皮肤上的血痂,一个眼神都不肯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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