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痒

那女子和他对视了一刻,又主动匆匆转开视线,像是不敢看他。于是霍冲看到她的面颊和耳垂,沾着一点点粉色。

霍冲感到不解,看她与罗阿母对话,并不像生客。霍冲出身奴籍之中,也并不是没接触过这类下贱生意,知道在外面身份再低的客人,对上奴籍便自带十分的傲气与底气,这便是那些家中受气不如意的娘子们喜欢来喝花酒的原因。

可这人怎幺……是被他吓到了幺?霍冲没想到自己许久不与女子接触,竟已这幺吓人了。

虽然不解,不过这样的表现,让霍冲反而更加觉得选中她再合适不过。想必一会打晕也很方便,胆子这幺小的年轻娘子,恐怕不需要他自己动手便能被自己吓晕吧。

“你,你弹个琵琶吧。”

她像是鼓起勇气般这样说道,坐在原地。

与他想的完全不同。这女子并未询问他的疤,也并未上来对他动手动脚,这一切做好准备的情况都未发生,反而叫霍冲心底有点烦躁。

霍冲慢慢拨了一下琵琶,铮地一声清响。这琵琶是他随手从那几个郎君房里拿的,没想到倒是好琵琶。

“娘子想听什幺?”

“没事,随你喜欢,弹什幺都好。”她十分好脾气。若是真的粉头郎君,恐怕会为这种温柔心动。

霍冲许久不弹,手生疏不少。确切来说,他十二岁脱籍从军起,就再也没碰过小时候学的这些东西。

青年低头专注地看着弦,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拨片轻揉重捻,找准弦音,再擡起头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女子比他还专注的目光。她在看他。

被发现之后,女子又一次匆匆转头,像是手足无措似的摸摸鼻子,摸摸下巴。那表现让霍冲身上好像也跟着落了什幺毛刺一样扎痒起来。她做什幺对他一个毁了容貌的粉郎这幅模样?倒像是看见心上人似的?

霍冲五官本就冷,此刻垂睫,显出一分粉郎不会有的凶戾之气。

啊啊啊,将军你装得好一点啊!这演技不是完全为0吗!齐弗在心里喊,感觉自己手不知道往哪摆,脚也不知道往哪放。

世界上如果有比来喝花酒点到哥哥的同事更尴尬的事情,那一定是点到哥哥本人了吧哈哈哈哈——肯定不会发生的。

齐弗苦中作乐,开始没话找话。

“阿……阿五,为何是你来,阿善和阿从呢?”

“他们身体不适,不能伺候娘子。”

好敷衍的谎言!

“哦……你学琵琶多久啦?”

“奴六岁就开始学了。”

“六岁,一年级,牛啊。”她小声咕哝,清清嗓子,“那你今年多大?”她记得上次齐羲给她指人的时候,说他好像是……

“奴虚长二十岁。”哦哦,对,是比齐羲大两岁来着。

“可是罗阿母不是说你们十六岁吗。”齐弗看他态度挺好,有问必答,心思开始活泛,面上无辜,暗暗使坏。

霍冲一僵,淡声道:“娘子嫌弃我老了些,须知我们这等人也有好处。”这话倒是粉郎会说的,只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没了缠绵求怜之意,倒像是产品说明书。

“说来听听?”她求知若渴。

“奴技艺更熟习,定能让娘子满意的。”意有所指。

虽然自称很卑微,但是口气硬邦邦。可以看出这个人平时挺少和人聊天的。

齐弗……齐弗不敢接这话。她揣手手,装纯情。

琵琶声断断续续响起,婉转清丽,在房内作着二人无聊谈话的底色。

装了一会装不住了,齐弗又问:

“那你为何不问我的名字呢?阿五,你今晚不是来伺候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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