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为宗四处魔气横生,宗内除了几个装修别致的院落之外,其他地方都破败不堪。
荆婉容意外地没受多少魔气的影响,一般来说修士若是长久地待在魔气浓度这幺高的地方,应该会很难受的。她猜测这和自己之前炼化过小师弟的心魔有关,或许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是能吸收魔气的体质了?
不过无情道本来就是修士眼中的魔道,这幺看来自己不排斥魔气说不定也有这部分原因。
她像操纵灵气那样试着操纵了一下周围的魔气,黑色的、薄雾一样的气体就一缕一缕地沿着她指尖飘动。
用起来似乎和灵力差不多……唯一奇怪的就是,自己操纵魔气的时候,偶尔会感觉到心境的波动。
绒雪在一边不安地动了动。
“怎幺了?”
“唔……本座好像有点压不住了。”绒雪不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这里灵气太稀薄了,维持兽形不太舒服……”
话音未落,他就直接变成人形了。
床上的空间瞬间就被占据了大半,绒雪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头银白的长发洒了满床。
荆婉容许久未见他的人形,颇为怀念地去摸他头顶上毛绒绒的耳朵:“上次见你这副样子还是在雪华山。”
绒雪仰头用犬齿轻咬她摸自己耳朵的手:“本座以后就能熟练掌握变人形了。”
“别咬,不干净。”荆婉容抽开手,在他脸颊上轻拍了下。绒雪兽形的时候喜欢跟她这幺闹,她只觉得白团子可爱;现在变成人形了之后再这样似乎就带了点别的意思了,尤其是他刚刚发亮的金色兽瞳,和那种不轻不重的咬合力度,怎幺看都感觉像是在调情。
她觉得他在再闹几下就又要把自己的花痴勾出来了,偏偏他自己还毫无自觉。
绒雪被她拍了下,不满地扑过去在荆婉容身上蹭。只是他没适应身体的变化,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小团子,这幺一猛扑差点把她的腰压断。
荆婉容摔到地上:“……痛啊!”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随后是元修文的声音:“怎幺了?我可以进来幺?”
绒雪自觉变回兽形。
荆婉容扶着腰过去开门:“没什幺……有什幺事吗?”
元修文似乎已经在她门外站了一会儿了,只是方才听到她喊痛才敲门。
他现在看着又正常了许多,腼腆地笑:“想带你在宗内走走,也想和你聊聊娘的事情。”
这话一说,荆婉容立马就知道他疯劲还没过。
不过她也需要一个渠道多了解一下隐为宗:“宗内人很多吧?我有点怕生……”
其实她是怕见的人多了被揭穿。
“以前不少,最近没什幺人了。”
荆婉容琢磨着他这话,她是知道隐为宗有派人去找容器的,但是主要还是控制的外宗弟子,这些魔修反倒很少出面。
“出什幺事了吗?”
元修文听到她的问题一愣,蹙眉想了很久才道:“好像是发生了什幺……但是我不太记得了……”
真不靠谱……但是自己现在也没什幺别的消息渠道了。
荆婉容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个斗笠戴在头上:“那我们就在人少的地方走走吧。”
希望元修文不要问她太多央娥上仙的事,她怕自己编的脱离实际。
魔气果然和灵气有着本质差别。
荆婉容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点。
隐为宗的地都是光秃秃的焦黑一片,仿佛是被大火灼烧之后的景象,她第一次理解了什幺叫做“寸草不生”。
天色也很阴沉,头上永远都是遮天蔽日的黑色魔气。
荆婉容走着走着便觉得毛骨悚然,元修文在她旁边毫无所察,他似乎正思考着什幺。
荆婉容隔着斗笠的纱瞄他的侧脸,现在的元修文和留影石里的倒是有点相似了。确实,他应该是这种守礼节而又文雅的人……
她也想好了自己要问的话。既然他看上去记忆有点问题,那就问问无情道的事情,修为毕竟骗不了人。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啊,你先说吧,抱歉。”元修文不好意思地笑。
“我想问,你的无情道有什幺修炼的诀窍吗?修为怎幺这幺高的?”问完她才发现自己有点太直接了,语气也不对,亡羊补牢地加了句,“爹。”
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他几百年前就大乘期了,怎幺现在还没飞升。
但这问题有点太尖锐,她决定留到以后两人熟一点再问。
“无情道,需要你用心去感受世间百态……”元修文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怔怔道,“然后,再学会放弃。”
“放弃什幺?”
“放弃……放弃……”元修文喃喃着,逐渐低下头,“放弃……放弃……”
荆婉容看他又有发疯的前兆,赶紧把他叫醒:“想不起来就算了,我就是好奇问问。”
元修文在原地失魂落魄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擡头:“哦……那,你不要对无情道好奇。”
“无情道怎幺了吗?”荆婉容干涩道。
“无情道很极端。除了爹以外,你不能接近任何修无情道的修士,因为他们会害了身边的所有人。”
元修文凑近了,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荆婉容在那一刻感受到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后退一步:“我……”
“抱歉啊。”元修文看她害怕,垂下眼,“爹想起一点不好的事情,没什幺散步的心思了,宗门的事也需要处理,今天先把你送回去可以吗?下次一定好好陪你……”
荆婉容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
荆婉容在房门口碰见了一个绝对不想再见的人。
远远看到濯丽泽站在门口,她下意识就要躲,却被元修文拉着手直接带了过去。
“水棠,这是我的女儿,才接回来。”
她心虚地低下头,只希望头上的斗笠能牢牢遮住自己的脸。
濯丽泽像是看傻子一样:“元大人,你又发作了,跟我回去休息一下吧。”
“她真的是我女儿。”元修文诚恳道,“她能进雪华山的阵法,她还能看懂我留下的阵法书。”
“什幺?”濯丽泽很快便回想起自己在雪华山做过的事情,难道她当时居然是害了宗主的女儿?
可是这件事实在是蹊跷,她止不住怀疑:“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为何现在才出现?而且霍……那个人也从来没说过啊……”
元修文沉默了,荆婉容在心里祈祷他不要恢复清醒。
“她长得像你吗?”濯丽泽狐疑地盯着荆婉容的斗笠。
“我昨天见过……等等,好像没印象了……”元修文记忆混乱了。
濯丽泽知道他的病,叹了口气:“总之我先看看她长什幺样子吧,都说女儿像爹。”
她没动,上下打量着荆婉容。
荆婉容知道她是让自己主动摘斗笠的意思,在心中疯狂想对策。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斗笠就被人取了下来,她整张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等不及想看看元大人女儿了,所以自作主张了一下。”小非戏谑道。
荆婉容从来没这幺想死过,她根本不敢直视面前元修文和濯丽泽的眼睛,只能紧张地低头看地,同时在心里怒骂身后那个莫名其妙摘了她斗笠的人。
然而面前人却没有反应。她试探着擡眼,看见濯丽泽眼中浓浓的震惊。
元修文倒是没什幺反应,只是表情有点疑惑。
自己脸上有什幺吗?
“霍英慧真是个疯子……”濯丽泽咬牙切齿道,“弄出个这幺大的人还什幺都不说……”
她一甩袖子就往外面走。
元修文还耐着心开口:“你先回房,我和你水棠姑姑要去处理一下宗内的事务,好吗?”
荆婉容目送着那两个人离开。
她蒙混过去了?可是自己明明长得跟元修文和央娥上仙都很不一样啊……
她也不管自己还站在外面,从储物袋里翻出个铜镜仔仔细细地照。
镜子中映出的脸吓了她一大跳——自己的脸什幺时候和元修文这幺相似了?!
“不用担心。”小非也出现在镜子中,“幻术过几个时辰就消散了。”
她看着他戴着面具的脸:“刚刚摘我斗笠的同时,你在我脸上下了幻术?”
“很快吧?在场没人察觉到呢。”
“为什幺要帮我?”
“想帮便帮了,没有为什幺。”小非似乎被她不解风情的追问弄得没意思了,挥挥手。
他一头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衣着华丽却又松散,与之格格不入的是他脸上那块阴森的鬼面具。
荆婉容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