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喃喃说完,似是累极,阖上眼睛,安静地倚在阿欢身上,柔软的发丝搔得人痒痒。
纤长五指却仍不肯松开,固执地攥紧她手,贴近自己的胸膛。
那一片肌肤质地仿佛暖玉,细腻柔软,会随着呼吸的频率微微起伏。
只是许久,也未曾有心跳的震颤。
阿欢垂下眸,静静坐了片刻,视线落在少年艳红的衣角处,忽然瞥见一抹嫩黄。
他的衣角,沾了零星细碎的花瓣,小小一片落在那儿,柔软得像是雏鸟的绒毛。
正是从想送给她的、那一朵破破烂烂的小花落下。
明明她都说不要了,阿乐却仍收回怀中,极珍惜地保存着。
像曾经想献给她的每一样东西。
阿欢思绪一顿,也不知怎的,忽然迷迷糊糊地想到,灵府为修道之人的根基,一旦毁去,便形如废人。
何况她们这一族以灵力为本源,灵力枯竭,就再无来世。
若是,她真的有够做到,也真的毁掉阿乐的灵府……
那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她。
心里感觉好奇怪,像是有很多小蚂蚁在咬。
阿欢不自觉地颦起眉,忽然擡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头发。
他的头发鸦羽一样,真的好柔软,陷在里面一团温暖。
阿乐似乎感觉到了她罕见的回应。
因为他瘦削的脊背忽而微微一抖,连攥紧她手的指尖也跟着发颤。
发烫的温度一点一点,传递到阿欢身上。
阿乐并没有发出声音。
可那颗献给她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跳个不停。
攥着她的手也带着几分犹疑无措,终于轻轻松开,抚过手臂,很小心很小心地摸索过来,想要抱一抱她。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指尖就能够碰到她的头发。
可是被碰触到的瞬间,阿欢脑海中却忽然闪过被雨水打湿的窗扉,窗外乌云重重,玄雷炸响,而阿乐将她压倒在书桌上。
宣纸被打湿一片,墨渍晕染在她裙摆。
弄得很脏。
下一瞬间,阿乐只觉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开,锋利的长剑随之而来,剑气如霜,与身上的屏障骤然相撞。
灵力彼此相抵,桌椅俱毁,青釉仰莲纹茶盏碎了满地。
“不要……”
阿欢脸色发白,踉跄着退后几步,一直到肩膀抵上墙面,才攥紧自己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记忆,那些被强迫的、无力反抗的画面仍深埋心底,再次涌现,依旧令人颤抖不已。
长剑与心境感应,不住嗡鸣。
直至指尖隔着衣料,隐约摸到鸳鸯小梳的轮廓。
阿欢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勉励平复呼吸,擡头提防看向阿乐时,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她身体仍有些颤抖,视线却渐渐恢复清明,用力咬了下唇,轻轻开口。
“不要,碰我。”
少年怔怔望她,神色似有许多心疼无措,落空的手滞在空中,仿佛想抱一抱她,却又缓缓收回。
“姐姐。”
阿乐勉强一笑,声音被隔绝在一室之内,低哑地回荡。
“你还是讨厌我。”
他说完便错开视线,声音一点点冷淡下来,低着头,眼尾却像染了胭脂,从垂落的发间看得隐隐绰绰。
姐姐还是想杀他。
如果可以,自己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可这个人总让他难受至极,又偏在濒临崩溃之前,给他一点错觉的温情。
他甚至想杀了她,完整无缺地把她收藏起来。
可当他刚找到阿欢,看见她坐在树荫下,和寂寥的叶影融为一体,却只能想起要哄她开心。
阿乐擡手握住霜白的剑刃,五指收紧,任由刃身划破手掌,明明眼眶红得厉害,声音却极尽温柔轻缓。
“姐姐刚才没刺准……”
他微微而笑,轻声道:“阿乐帮你。”
长剑入体,柄端挂着的红鲤鱼剑穗晃动如血。
少年面色猛地一白,又像不知道疼痛一样反手刺得更深,护体罡气在剑势下破碎支离,再深入半寸就是元婴道体。
剧痛使得眼前花白一片,阿乐已看不清阿欢神情,看不清楚她是否开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平静。
他忽然很想再叫一叫她,不是宣示着血缘关系的“姐姐”,而只是“阿欢”。
阿乐张了张口,唇畔不受控制地开始溢出血珠,可是喉头酸涩得厉害,竟有些发不出声音。
那枚赤红的剑穗忽然停了。
阿欢握紧剑柄,表情已经没有平日里惯常的冷清,秀眉拧成一团,直视着少年有些涣散的眼睛。
“不对。”
她的语气很认真,又固执,有一种天真的残忍。
“你的命,我也不要。”
阿乐微微睁大眼睛,神情是小孩子做错事情一般的无措。
“那、怎幺办呢……”
他喃喃低语,捂着腹部,鲜血浸透红衣落了满地。
身体好疼,又很冷。
想抱一抱她……
哪怕所有人都说阿欢冷淡,自己也只有在她身边,才能汲取到一丝温暖。
阿欢眉间蹙得很紧,眼神错开,又落回他身上。
忽然微微踮脚,吻印在他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