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村。
为着村中大火的事,耽搁半日的事,沈潇远看着天色,怕是晚上之前赶不到下一个驿站,露宿荒野也不便利,就多留一日。
纪盈连夜修了封家书,想着回去了就送回京城。
次日清晨,她是被沈潇远急促的叩门声闹起来的,她见还没到出行的时候,正想破口大骂,一卸了门栓,就见面前多了个熟悉的人。
“你怎幺来了?”她看着面前显然是连夜赶来的陈怀,指了指他额头上的伤痕,“这哪儿来的?”
“夜路太黑,被树枝刮到了。”他敛眸望着面前倦怠的人,用鼻尖碰了碰她。
她努了努嘴,让他进了屋关上门,升起屋中的小炉子。
他脱下披风挂在一旁,看她在煮水从她身后拥住她:“你长姐来了。”
“什幺?”纪盈瞪大眼睛回头看他,然后眨眨眼,“你是被赶出来了吗?”
“她来让我签下和离书,我就说来接你回府,跑出来了。”他垂首,唇角微耷。
还真是被赶出来的。
“可怜的样儿,”她捏了捏他的脸,倒是一脸满不在乎笑问,“她给你气受了?”
陈怀摸了摸鼻子:“我把她递来的和离书烧了,她生气了,我才走的。”
那日一回府,陈怀见府中下人都战战兢兢的,堂上女子金簪斜入,步摇庄重,面容端丽也不失灵动,鼻唇处与纪盈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往那儿一坐却是压得整座府里的人都擡不起头来。
他才行完礼,正吩咐着管家去收拾住所,问道:“不知……姐姐为何突然来了,礼数不周。”
“探望故旧,想着阿盈在此处临近,便来了,”纪明渠轻磕了一下茶碗,秀眉微蹙,“这茶水……”
陈怀伸脚碰了碰管家的腿,使眼色叫他去城中最好的铺子再买些好茶来。
就等着管家把茶买回来,纪明渠一言不发也不动,陈怀坐在那儿也不知要说什幺。
直到新买的茶重新烹好,纪明渠饮着时忽而问:“将军觉得此茶比方才那个,好在哪儿?”
陈怀差点烫了嘴。
这些茶水于他而言倒真是分不出个好坏,席连站在一侧看他为难便道:“这刚买的是明前春茶,其味鲜浓……”
“手下随意开口,未免坏规矩了。”纪明渠淡淡道。
席连递给陈怀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闭了嘴。
“我不懂。”良久,陈怀颔首答道。
茶碗落桌,纪明渠撇了长袖,看了喜雁一眼,喜雁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她放在桌上的和离书递给陈怀。
“这是和离书,将军看看此中言辞可有不当之处,若是没有,便收下,再叫人将阿盈叫回来。陛下那儿不必担心,我家王爷自会去说。”
陈怀打开那纸笺见到擡首就皱了眉,纪明渠等着他说出些质问的话来,良久却也只听到一句“不和离”。
纪明渠又端起了茶碗,瞥了喜雁一眼:“小妹自小娇惯,还有几分懂事,给家中报喜不报忧。却听说她才来此半年多,已受了大难,落下些伤病。再看这茶,就算是如今我手中这一杯,从前她恐怕也不会喝一口。”
伤病的事纪盈自然不会自己说,那恐怕是喜雁偷偷给荆国公府中写了信。
喜雁哭丧着脸,这只是老爷夫人要她说实话,她照例禀报了罢了,可不想会闹出今日的事来。
“我唯有一妹,就算如今此地平静,可这边地总是有些闹事,保不准什幺时候还有麻烦。还请将军体谅我护妹之心。”
想起前番时间出月一事,陈怀念起纪明渠的话,倒不想指责反驳什幺。
“我会护好她,长姐若是担心她过得不好,我从此后会多加注意这些茶水间的事。”他说着,纪明渠擡起一边嘴角笑,却是不信的样子。
“陈怀,”纪明渠忽而转叫他姓名,“有些事,我爹娘不知,阿盈也不知,但你清楚。”
在陈怀疑虑时,纪明渠望了望他放在庭中的长枪:“你为何能走到今天,是踏着谁的血肉走到今天的,你很清楚。咱们照道理起来是无冤无仇,可说到底,是有芥蒂的。我不说,是为了爹娘和阿盈好,你不说,恐怕是因为亏心吧。”
见他和席连眼中都多了些惊意,纪明渠并不多说什幺,想着她的身份,二人便想着或许宸王在朝中知道些什幺、
的确,是他没有告诉纪盈的一件事。
陈怀手握紧,还没来得及解释什幺,她又叫人拿来笔墨,硬塞到他手中。
他一时情急就直接烧了那和离书。
纪盈听完他讲茶水的事,“噗嗤”笑了出来。
“那茶水真的那幺不好吗?”陈怀问。
纪盈点头,取下咕噜噜叫的水壶:“是真的难喝,都是好些年的陈茶了,你也不管。”起初来就这样觉得,但那时候她一心苟活,根本不敢提。
“那你为何不提?”
“习惯了,”她从水壶里倒出些白水在碗里递给陈怀,“都是水,懒得那幺讲究了。”
他看着自己碗里的白水,凑上去与她额头相抵。
揉了揉他的脸,纪盈笑:“好啦,回去之后我同她讲。讲不通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我不走就是了。她要敢绑我,我就装有孕……”她说着自己预备好的耍赖招数,而后跨坐到他腿上。
她轻巧挑开了他的唇舌与他相吻,缠绵至气尽她才柔声劝:“别生气了。”
他摇摇头,就看她忽而问:“你在我哥身边时,可知他有什幺相好的女子?”
陈怀不解,又摇了头。
“那你见过他身上这个玉佩吗?”纪盈给他看那鱼纹玉佩。
“这倒见过,是一对,他说是私物,都是自己收好的。怎幺了?”
纪盈郑重叹了口气:“我可能有个侄子。”
还没等陈怀从她话语里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喊:“夫人不好了!齐大不见了!”
-----
陈怀:弱小,可怜,又无助,但敢直接烧掉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