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侵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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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小蝶,谁来了啊?”

奶奶热络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啊……”

夏蝶卡了一刻,正思量着怎幺开口,奶奶已经走了出来。

见此,她噤声,夏蝶不善于在人与人之间如鱼得水的交际。

“奶奶!”

谢却蘼松开行李,先大步上前,抱住了愣神的老人。

奶奶反应过来,脸上的难以置信被激动代替,连岁月雕刻的沉稳皱褶都趋于动摇,她伸展佝偻的身躯抱住了这个朝气蓬勃,比她高出很多的少年,微颤的手努力擡高,一下一下拍在他的肩膀上。

“小觅来了啊……”

“这幺多年,都这幺大了啊……”

奶奶浑浊的眼里盛了些许晶莹的湿润,血脉亲情是神奇的,这仿佛是一种没有缘由便坚韧的纽带,漫长的时间也打磨不掉其中执念。

谢却蘼不用可以垂头就能看到奶奶头顶沧桑的白发,明明记忆深处,这个人足够高大坚挺,拉着稚幼的他和姐姐,一步一步向前。

“哎,奶奶,我很想念您,来的太晚了,是我不好。”

“没事,没事……”

奶奶松开了他,退后两步擡头仔细看着多年未见、如今长大成人的孙子。

他离开这里时候,还是一个认不了几个字的小孩子。

“真好,真好。”

奶奶感动地看着他。

夏蝶沉默地站在一旁,用余光静静打量着他。

俊逸的少年肩膀处的白色布料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卡其色的裤摆处也溅上了深色的污水,雪白的运动鞋粘蹭了许多脏兮兮泥痕,和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夏蝶皱起眉,移开了目光。

十二年不见,她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对这个突然冒出来,喊着姐姐比陌生人还陌生人的弟弟,莫名其妙地展开一个无关紧要的想法。

“快进屋来,坐!坐!奶奶去倒茶……”

奶奶亲热地执着谢却蘼的手带路,转头之际眼神扫到在一侧出着神格外安静的夏蝶。

奶奶愣了一瞬,热切的目光滞了一滞,又不着痕迹继续笑起来:“快坐快坐!”

却悄悄松开了拉着谢却蘼的手。

谢却蘼笑着瞄了眼奶奶抽离远去的满是皱纹的手,他恍如毫无察觉,笑容依旧温煦,不过默默把注意放到了夏蝶身上。

“不用不用,奶奶你快坐下休息,我不渴……”

谢却蘼看向夏蝶,“奶奶,我先放一下行李吧,放在哪里?”

“哦,对对,看我这记性。”奶奶恍然大悟般拍了两下头,“刚才还想着,这一下子就忘了。”

“放在后面的屋里吧。”

“就……那个!”奶奶指了指厨房东侧的那间屋子。

“好。”

“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收拾东西。”

“嗯?!”

夏蝶闻声怔然擡头,猝不及防撞入谢却蘼温情笑意的眼中。

“啊?”

“姐,能不能陪我一起收拾收拾东西。”

他又重复了一遍。

“对,小蝶,小觅不知道放哪,你陪他一起去吧。”

奶奶招呼了他们一声去了厨房,夏蝶垂下眼睫,按捺住心里微微的不情愿:“哦,走,一起吧。”

谢却蘼跟在夏蝶身后,笑而不语。

挂在两屋间外墙上的红边日历被他们路过时的风微微带起,纸页向上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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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把东西放到这里面吧。”

夏蝶拉开了衣柜的门,对谢却蘼说。

“好。”

他点点头。

衣柜内部被木板隔成三层,最底下的那层放着整整齐齐花色鲜艳的被褥,中间那层放着一些旧衣服,叠成小小一摞放在角落里,其余的空间和最上层都是空闲的。

“这里的东西都是干净的。”

夏蝶说完还是拧眉思索了一瞬,她把那摞衣服拿出来,踮脚试图放在衣柜最上面,把中间最方便的位置给谢却蘼腾出来。

老式的衣柜做的又大又高,夏蝶确实把衣服放到了最高层,可是她为了节省空间想推到最里面,因此有些吃力地认真抻着胳膊继续往里推。

一只胳膊突然出现在她视野里,接着有着灼热温度的手擦过她的皮肤,夏蝶感觉到那些衣服被轻而易举地推到了衣柜的最里面。

谢却蘼凑了过来。

他靠的太近了。

几乎是一刹之间,夏蝶就抿唇迅速地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始料不及,她因为匆忙而没有控制好角度,手腕磕在了隔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左腕传来痛意。夏蝶没有说话。

“怎幺了?!”

谢却蘼神色焦急,又几分失神。

夏蝶戒备的望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什幺这幺大惊小怪,是做戏给她看吗?

而且他离她太近了。

几乎要贴在她的面前。

厌烦。

夏蝶不喜欢没有缝隙的近距离相触,那种情形上时常会让她有些喘不上气的烦躁,尤其是不熟悉的人,她讨厌没有边界感的行为。

她后退了一步,拉开正常的距离:“没事。”

“你收拾你的行李吧。”

夏蝶淡淡地说。

“撞到手腕了吗?严重吗?疼吗?”

谢却蘼继续问,怜惜的目光停在她垂在身侧红了一片的手上。

“没事。”

“一会儿就好了。”

“你快点整理你的行李吧。”

夏蝶的语气有些重。她把手背在了身后。

“快点。”

“别磨蹭。”

看不到了,谢却蘼收回了目光,夏蝶的不悦太明显了,他只能拉开行李箱的拉链,默然拾掇着自己的东西。

一声不吭。

夏蝶又开始烦了。

她比他更安静。

沉眼看着他拿出一件一件衣物。

干净的上衣、修长的裤子、一件大方的外套,一个深色收纳包……

她陡然转开视线,垂头躁然踢了踢地面。

她刚才的态度真的太差吗?说的话似乎也不好听。

夏蝶绷紧嘴角。

她确实谈不上多待见他,他对她来说还不如一袋充话费赠的大米讨喜,但一些事,不应该全让他承担。

夏蝶压低眉眼,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空气有多安静,她的心就有多乱。

她不明白为什幺他会出现在这里,做了十二年的陌生人,她几乎要忘记自己还有个亲弟弟。

淡淡的香气幽缕漫散,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不声不响地攻城略地,试探底线。

好像是他行李箱里物件的味道,夏蝶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再次被吸引了过去,她不知道这是什幺香,现在她只能想到干净和温柔两个形容词。

夏蝶的目光再次投过去,谢却蘼仿佛心有灵犀般一同擡头,他如什幺都没发生过般温和开口——

“姐姐,今晚,我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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