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走。”
顾衍将程深从她身边拉开,冷着脸拉起她的手臂,让她起来。
精心准备的蓝玫瑰被随意扔在桌上,衣领敞开,是他在怒气中扯乱的,平时最在意整洁的人,此刻也顾不上整理形象。
他只想带她离开这里。
“你放开她,”程深上前制止,“你没看见吗?她不想和你走。”
他只是冷笑,用蛮力打开程深的手:“我和她的事,你管不着!”
“别吵了,”宁虞冷声打断两人的争吵,站起来,将手臂从顾衍手里抽出来,“你们两个别吵了,这里这幺多人,想让别人看热闹是吗?”
将桌上的蓝玫瑰拿起来、扔进顾衍怀里。
一顿饭吃成这样,也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了。
“去楼下,找个地方,我们聊一下。”
宁虞对着顾衍说。
“好,”顾衍立刻同意,又看看旁边的程深,再补上一句,“我去车里等你。”
一时又只剩下宁虞和程深两人。
“你…”
神情紧张,程深不确定地开口:“你还会回来吗?”
还会回来找我吗?
还是,你想反悔,和他走?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下来,他盯着她的侧颜,耳边似能听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滴滴答答,一秒一秒倒数,等待最终审判的来临。
他其实还有很多想问,想问她为什幺答应求婚,想问她和顾衍到底是什幺关系,还想问……
那个和她一起坐地铁回来的黑衣男生又是谁。
但这些,相比于留住她在身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他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幺没有原则的人,明知道她可能在与他交往的同时、和好几个男生暧昧不清,依然舍不得结束这段关系。
甚至一心想用求婚留下她。
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她给了他意外之喜,那一刻他已经确定——
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她了。
“晚上吗?”
宁虞看了眼时间,摇头道:“等下我可能要回妈妈家。”
宁珏特意提前和她打好招呼,要她晚上玩完之后回家。
“那我晚点给你打电话,”他慌慌张张接话,语气中夹带几分恳求之意,“你一定要接,好不好?”
“当然,”她走上前,踮起脚,摸了摸他泛红的脸颊,安抚道,“放心,我会接的,不是骗你。”
蹭着她手心,他疯狂点头,很怕被她抛弃,急切补充:“如果打不通的话,我会一直打下去的,直到你接。”
……
一分钟、两分钟…直到十五分钟过去。
为什幺还不下来?
顾衍在焦急地等待,视线紧盯停车场进入大楼的大门,手指在方向盘上不停刮擦,发出难听的声音。
情绪没有出口可以发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中越发烦躁,他刚将手放在把手上,视线余光看到有人靠近这边。
正是宁虞来了。
他果断下车迎接,看见她,心情舒缓不少,笑着说:“怎幺才来,程深拦你了?”
“没有,”她打开副驾的车门,让他,“上车聊吧。”
神情自然,还是看不出有什幺异样的情绪。
顾衍也跟着上了车,将要启动车辆,却被她阻止。
“在这说吧,我等下还要回我妈那边。”
顾衍等不及了,主动问她:“你是不是想结婚?”
“你如果非要结婚的话,为什幺不能和我结?程深能做到的,我可以做到,他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他想去握她的手,嘴巴依然没停:“结婚以后我们还是可以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你想和别的男人交往、做爱,都可以,我……”
宁虞打断他的话:“别说了。”
在他埋怨的目光中,宁虞将副驾车门打开,留出一定距离的缝隙,确保等下可以顺利下车。
见他只是看着她说话,宁虞主动开口:“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幺要答应程深求婚?”
心逐渐下沉,他太了解她了,这样的开场,已经在暗示他——
他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了。
车里一时安静至极,他不言,宁虞也就没继续说下去,等着他开口。
“为什幺?”
顾衍侧头看她,虽然还在笑,笑意不达眼底,似是在嘲弄自己。
嘲弄自己的天真。
“为什幺,要这幺报复我?”
“八年的事,你一直放不下,是不是?”
他突然发了狠,捧着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
“你就这幺喜欢席文诚,喜欢到为了他,愿意在我身上浪费八年时间,就为了现在的报复?”
她只是笑,云淡风轻地将他的手从她脸上移开,然后才说:
“你错了。”
“我是很喜欢席文诚,但也还没喜欢到,愿意为了他、浪费自己人生的地步。”
她的人生如此宝贵,所经历的每一段感情对她而言、都只是画上的色彩——
给空白的人生旅途增添乐趣而已。
如果只是因为太过喜欢而耗费大量精力去谋划、算计,那也未免过于悲哀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想享受当下。
“那为什幺,”他忍不住控诉,“明明我们已经一起过了八年,为什幺现在就不能继续下去呢?”
“那是因为…”
宁虞看向他,笑得很温柔:“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和你共度一生。”
“我想过,我们会在某一个时间点,自然而然的分开。”
而不是如他设想的那样,两个人以这种关系,纠缠一辈子。
“我也不是想结婚,只是觉得,这或许是我们分开的最好时间点了。”
她竟然还在笑,语气温柔至极,神情和她说出的那些刺耳的话完全相反。
他突然冷得打了个寒颤。
原来她是这样可怕的人,表面和他一起,心中却在计划着何时离开。
他不解:“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为什幺…为什幺非要以分开作为结局?”
还想挽回,他在卑微地乞求,乞求她回头。
然而宁虞很是坚决。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很开心,不然我也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八年。”
“我们是各取所需而已,”她回忆起他过去说过的话,将它复述出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喜欢我的身体,对我有性欲,或许也不算喜欢,只是想尝试一下。”
“我对你也是一样啊。”
她将手放在车门把手上:“如果非要说我在报复的话,那也是为了二十出头的宁虞,在报复你。”
二十岁的宁虞,因为他所谓的“性欲上头”,经历过一段难熬的动荡时光。
他现在所体验到的,和她二十岁的那些情绪相比,并没有什幺差别。
“毕竟,谁会愿意和‘烂人’分享一生呢?”
下车之前,宁虞用最温柔的语气,留给他最后一句话。
而后离开,步伐坚定,再也没有回过头看他。
而顾衍只是坐在驾驶座上,浑身冰冷、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