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十点,温时把作业写完,嘱咐妹妹锁好门窗,便出了门。
走到半路,天上突然飘起了雨。
温时站在屋檐下点了根烟抽着,打算等雨停了再去厂里。
但天气这东西说不准,一开始雨还没多大,过了会反而愈下愈大。
旁边匆忙的过去一辆车,炸起水花溅了温时一身。
车内,许莹莹得意洋洋的透过窗户,想看路人被水溅湿,骂骂咧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却看见温时一脸淡然的站在不远处。
男生穿着普通的工装,但长相十分出挑,哪怕丢在人群中,也极具辨识度。
一向恶趣味的少女微微张唇,把司机骂了一顿,让他在路边停下,拿着伞下了车。
“温时,对不起啊。”
温时弹了弹烟灰,闻声擡眸。
许莹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她踩着高跟鞋努力踮起脚尖,去给他撑伞,这一幕让温时觉得有些搞笑。
他突然想起今天温软也是这样,去够他手。
温时抿着唇,心里有点烦,拒绝道:“不用。”
许莹莹忍不住又问道:“你是在做兼职吗?好厉害哦。”
温时喉结轻动,回了个“嗯”字,显然不太想继续说话。
许莹莹讪讪地笑了笑,还是把伞收起来塞他手里,“总之刚刚是我问题,把你身上都溅湿了,你还是拿着吧,我先走啦。”
女生说完,便跑进了雨里,她穿着高跟鞋,路面滑,绊了一跤,四脚朝天。
她“哎哟哎哟”叫着,声音响彻夜空,显然很痛。
车里坐着的司机急忙下车将人背回车上,“我的大小姐,你小心点啊,摔坏了怎幺办。”
俩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黑色的轿车消失在暮色里。
温时看着手中的伞,扯了扯唇角,眼神讥讽。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温时回过神。
是领班给他发信息,说今天不要来了。
这种黑厂几乎没有停工过,夜班照样不缺人,多得是缺钱的人去卖命。
温时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
温软正练着瑜伽,门口一阵敲门声把她吓了一跳。
哥哥平常都会带钥匙出门的,那幺,门口的会是谁?
快速披了身衣服,从厨房拿了根扫帚凑近猫眼去看。
看见是温时,温软愣了一瞬,连忙把门打开,又给他拿来毛巾擦身,“哥哥,今天怎幺这幺早呀?“
温时摇了摇头,“领班说今天不用去了。”
男生脱了工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冷白的皮肤被雨水泡的有些皱。
温软被他六块腹肌吸引,红着脸看了好几眼,慢吞吞地问道:“你钥匙呢?”
“忘拿了。”
温软“哦”了一声,视线落在地上放着一把女式伞。
用过的,模样不算新,但看起来很贵。
温软心里警铃大作,问道:“这把伞是谁的?”
外面雨声太大,温时背过身在找换洗的衣服,没听到温软讲话。
温软拿起地上的伞,戳了戳温时结实的后背,又问了一遍。
温时循声回头,说道:“许莹莹借的。”
温软听后抿了抿唇角,这个女生是她们班上的,家里很有钱,而且长得很漂亮,平日里嚣张跋扈,总喜欢捉弄别人,但没有欺负过温软,且暗示过很多次温软帮她追温时。
温软知道哥哥迟早要找女朋友的,但还是接受不了一向宠爱自己的哥哥把爱分给另一个女人。
至少不想来得这幺快。
所以她自作主张帮哥哥拒绝了,理由是哥哥不想早恋。
温软一边暗戳戳的讨厌那个想抢走哥哥的女生,一边软软的跟哥哥撒娇说她明天帮他还伞。
“嗯。”
见温时答应,温软便放心下来,喜滋滋的打开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很流行的一部连续剧,温软很喜欢看,天天都在追。
不过,可惜的是每天只播到12点,不一会就播完了,开始播放新闻。
“A市最近发生了一起猝死案,死者系42岁的江东,在工厂工作之后不幸倒地身亡,死因是非心源性猝死,目前工厂拒绝赔付,其家属收入来源全靠江东一人,无奈之下找到记者,正在工厂进行维权。”
温软一开始没多想,但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建筑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喊了声哥哥,问道:“这是你兼职的那个厂吗?”
画面一转,面色蜡黄的中年女人抱着遗照,在工厂门口跪下来哭。
临近深冬,女人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像是被人打了。袖子被扯掉了半截,露出还在渗血的手臂。衬衣堆满血渍,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遗照里的,骇然是之前经常和温时聊天,偶尔还会给他人生建议,叫他好好读书,不要学他的大叔。
温软义愤填膺的叉着腰:“哥哥,你不准去了哦,这种地方就是吃人血馒头的。活累,还是夜班,给钱的时候就那幺点微薄的纸。”
“嗯。”
温软抿了抿唇:“哥,那个大叔,你认识的对吧?”
温时很难形容。
一个经常见到的人突然离世,哪怕没有交集、血缘关系,也会有种莫名的难过。
偶尔大叔会搭着他肩膀,和他聊天,脸上洋溢着幸福:“我儿子再过几年就跟你一样大了。”
可惜他再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