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渺遽然变色,“你说什幺?她什幺时候到的?”
安雀语速飞快道,“属下方才去过炮台后发现齐参将擅离职守,跑到了炮台,就问他怎幺回事,才得知首相大人今日未时到的军中,当时主舰通讯已经被齐家派来的人切断了,首相大人以为家主尚在和谈,便也去了和谈船上。已经快两个时辰未归了。”
叶渺厉声斥道,“胡闹!为什幺不直接把她打包扔回常越府去?”
安雀从未见过家主如此怒火,一时讷讷不敢接话,叶渺按捺住心中焦急,“还有谁和她一起来?”
安雀忙道,“苏恰姑娘也来了。”
叶渺转身吩咐亲兵下去调了一只小船,“我亲自过去,传令卫华暂代指挥。”
安雀忙道,“还有一事,齐参将眼下正在炮台,和裴少校争执指挥,还请叶帅示下。”话音未落,就见双清匆匆过来,来不及行礼,开口便道,“禀家主,伊里斯说他们擒住了首相大人作人质,有这枚通讯器中的录音为证,要我们即刻退兵。”
叶渺闻言,森然冷笑道,“告诉她,想要退兵,直接缴械投降即可,用不着什幺人质。”
顾秀身上的傀儡符尚自完好,她也决不相信伊里斯的鬼话。叶渺在心头转过千般念头,断然道,“伊里斯已然强弩之末,令各船全力火攻,有什幺话一律不必信,炮台那边如有人敢一再误事,立斩于军前!”
叶渺在这边安排好战局,独自御舟乘风,从战场上悄然穿了出去,沿路不断试图发讯联系苏恰,却都是杳无音信。到了珊瑚礁旁,远远就嗅见硝油气味,那一艘精致华丽的大船已然是烈火熊熊,半壁焦黑地停在那里,船身上黑烟滚滚,烧得不成样子。叶渺将小舟停在远处,以轻功纵跃上船,神识一扫,先在中层发觉了异样,只是甲板上火势太烈,叶渺果断一掌轰开了船体,从破开的大洞中跃了进去。
火场之中是无边热浪,饶是叶渺身为修士,也觉得灼热难耐,几欲窒息,当下一面呼喊,一面以神识搜寻。眼见室内木梁横落,到处都是猖獗可怖的火焰,烟雾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凭记忆从原先的会议室一路搜寻出去,转过几个回廊,刚到船侧的逃生梯上,见火势稍小,隐约看见个人影,还以为是顾秀,叫了一声,那人却飞快跑了。叶渺心中大为起疑,伸手向那人后心一抓,将其按在墙上,掀开面具,见是个金发碧眼的西海军官,厉声道,“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幺?”
那军官以被她的术法吓得肝胆欲裂,浑身发抖,哆嗦着道,“是……是……伊里斯上将命我在此……看看守……”
“看守谁?”
那军官道,“看守那个帝国来的首相……首相大人,说等她一死就过去报告。”
叶渺道,“那她此刻人呢?”
那军官却已被她内力震晕了过去,叶渺心下惶乱万分,将那人脸上的面具顺手撸了下来,一脚踢到了甲板上,沿着火势继续向里搜寻。约莫找了将近半刻钟,神识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两道微弱的生气。叶渺心中大喜,连忙几步奔过去,见那是个敞开门的盥洗室,浓烟正从窗口冒出去,顾秀扶着苏恰靠在墙角,苏恰右边袖子已经烧得焦黑,完全看不出颜色了。
顾秀听得有人声,擡头见是她,张了张口,却已经连话也说不出,只见满面欢喜之色。
叶渺知她无恙,心中先放下一大半,丢了那破面具,将昏迷的苏恰负在背上,一手握住顾秀,从那摇摇欲坠的火船上跳了下去,刚好落在珊瑚礁丛中。叶渺足尖一点,向前纵跃,带着两人轻飘飘地停在船上,这才替两人脱了防护服,又查看苏恰伤势,见右臂已然烧得深可见骨,一片溃烂,鲜血混着灰烬,几乎是惨不忍睹。
顾秀从旁边的医药箱子中取了伤药和纱布过来,叶渺摇头,“这些不能用,得先到了船上,拿清水把伤口清理干净才行。我已经点住她的穴道,气血不逆流,便于性命无碍。”
顾秀黯然道,“小苏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
叶渺道,“伊里斯和你说了什幺鬼话?你就敢去火场里?你不知道跑出来幺?”
顾秀将手中那半枚沾满了黑灰的玉佩递到她面前,轻声道,“我在那间会议室里面找到的。”
叶渺一见之下怔然,低头不语,顾秀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我在火场里找到这个,以为必然是如伊里斯所说,是你身边的安插的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叶渺喃喃道,“那你也不应该选择就这样贸贸然跑进去,如果她是骗你的呢?”
“我没有选择,”顾秀静静地看着她,“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在里面,我也不敢赌。”
她曾经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个,赌那个,以半死之身谋划复仇逼宫,破局的时候眼皮都不多眨一下。她是天生擅长下注的人,从未在筹算机巧上失过手,却独独不敢赌这一次。
人的理智和自控都是有限的……她怕自己会当场疯掉。
两人一路无话,只近两军交火之处,叶渺便以术法将小船隐去,还未划至双清所在的主船上,就骤然听闻周围爆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声,连炮火都被盖过了。叶渺扶着两人上船,刚刚着人送苏恰下去就医,这厢双清满面喜色地迎上来,“启禀家主,敌方战船已经被我方歼去半数,主将伊里斯自愿投降了。”
叶渺回眸看去,正见顾秀站在原地,对着她轻轻一笑,无声道,“恭喜叶帅,平定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