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的教官说他们这一届学生运气非常“好”,因为从军训的每一天开始,每天的天气都是天郎气清,万里无云。
这样每天八小时在太阳底下翻来覆去地烤,全班除了军训一开始就晕倒,只能在一旁打着伞旁观的徐慧星,其他人一个个都被烤成黄里发黑,黑里发红的土豆。
在脱了一层皮之后,郑安琪女士终于忍不住了,乘训练间隙拉着李栖在卫生间开始密谋。
“反正你只要装晕就行,到时候我会立刻扶住你。”
李栖对这件事挺没底的,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为什幺不是你装晕?”
郑安琪理所当然地说:“我长那幺好看,一晕倒那些暗恋我的人肯定一拥而上,到时候你抢得过那些他们吗?”
李栖看着郑安琪沉默了半天,冷不丁蹦出一句:“你顶着这张包公脸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郑安琪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我要是包公你就是李逵,你还想不想在医务室吹空调吃冰淇淋了。”
李栖还是有点怂,犹犹豫豫道:“……教官会不会看出来啊?”
“你不会学学徐慧星吗?人家装得那幺像。”
身后的隔间突然打开,李栖的学习对象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徐慧星戴着耳机,面色平静,在这俩人默然的视线中慢条斯理地洗手,擦干,走出卫生间。
郑安琪:“她应该没听到吧。”
李栖:“……”
事实证明徐慧星应该是听到了,因为在李栖装晕的那一瞬间,原本在十米开外的徐慧星突然就闪现到她身边,几乎是和郑安琪同时抓住她的手臂,满脸担忧地望着她。
“李栖同学,你没事吧。你怎幺了……教官,我来送她去医务室吧。”
郑安琪不着痕迹地把李栖往自己那边扯:“班长,我送她去就可以了。”
徐慧星非但没松手,反而差点就要把指甲嵌到李栖肉里去了:“不行,我是班长,照顾班上同学是我的责任。”
李栖疼得脸几乎要忍不住抽搐了,偏偏她现在在“昏迷”,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坚持住。
这两个人在烈日下僵持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李栖差点真的被烤中暑前把她送到了医务室。
医务室里这时海没人,李栖只能先被安顿在床上。屁股刚沾上床垫,李栖还没来得及朝郑安琪使眼色,就听到徐彗星忧心忡忡的声音。
“李栖同学,你现在感觉怎幺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彗星一双眼睛温柔似水,一和她对视,李栖差点迷糊过去,谁知下一秒,徐彗星轻声细语的一句话差点让她从床上跳了起来。
“要不还是吊个水吧。”
李栖楞了一下,立马挣扎着要下床:“不用不用,我只是有点头晕而已。”
哪知道徐彗星两条小细胳膊跟铁钳子似的,死死把她钉在床上:“那怎幺能行,中暑很容易引发休克的。你要是怕校医技术不好,我可以帮你扎针。你放心,我妈是医生,我扎得一点都不疼。”
眼看徐彗星真是越说越离谱,一旁的郑安琪终于凉凉地出声了。
“徐彗星,医术不通过血缘传播。”
被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李栖疯狂点头,非常赞同郑安琪的话。
徐彗星仿佛这时才发现郑安琪,一脸惊讶:“哎呀,郑安琪同学,你还没走啊。”
郑安琪皮笑肉不笑,一把拽住李栖另一边的胳膊往回一拽:“我怕我一走,她就要被你整死了。”
徐彗星呵呵直笑:“你这说得是什幺话。”
这两个左右护法各自扯着李栖的半边身体,眼神滋滋冒着火花,简直要把李栖给拆散架。李栖汤在中间叫苦不迭——郑安琪,你放心,我要是真被整死了你绝对有一半功劳。
郑安琪:“书呆子。”
徐彗星:“草履虫。”
郑安琪:“假笑女王。”
徐彗星:“睫毛夹精。”
郑安琪:“你脸上长逗。”
徐彗星:“你脚底生疮。”
李栖:“……你们俩是认识的吧?”
……
郑安琪:“不认识。”
徐彗星看着郑安琪,眼睛微微一眯,笑了起来:“从法理上来说,这位郑安琪同学是我同父同母的旁系亲属,简称——我的妹妹。”
这话一出,郑安琪眼里差点迸出火星子:“明明是我先出生的,你才是妹妹。”
徐彗星不紧不慢:“郑安琪,我应该已经和你说过无数遍了,异卵双胞胎中抢先占据子宫的受精卵通常是后出生的那一个,所以我才是姐姐。虽然以你这个脑子很难理解这个医学常识,但是记住应该不是很难吧。”
“……你们俩能先放手再吵吗,我手要被扯断了。”李栖真的无意打断这两位女王的战争,只是她们能不能不要把她的身体当做战场。
郑安琪瞪着徐彗星:“你先放。”
徐彗星眼皮擡也不擡:“你先放。”
眼看两人之间的战火越演越烈,李栖开始痛苦地哼唧起来。她能在李女士的铁砂掌下茁壮成长,演技早就锻炼出来了,哪怕只有一分痛她都能表演出十分来。
郑安琪瞥了一眼李栖的脸色,神色开始松动,终于放开了她的爪子。
“徐彗星,你还不放手,我同桌的手都快被你拽断了。”
徐彗星沉默地望了郑安琪几秒,又扫了眼躺在床上的李栖,松了手:“算了,我单词还没背完,不和你们这两个无聊的家伙浪费时间了。”说完,徐彗星转身就要走。
“哦对了。”刚走到门口时,徐彗星突然又回过头:“李栖,我劝你还是别和旁边这个人走的太近,和她在一起,你很快就会成为班上的‘四害’的。不过你要是真的落到那个地步了,可以来找我,本班长人美心善,一定会帮助你的。”说完徐彗星展颜一笑,转身离开。
徐彗星真的是李栖见过最神奇的人,哪怕她本人已经消失在了医务室,存在感依然无比强烈。
“真没想到你们是姐妹。”
郑安琪捏紧拳头,指关节卡卡作响:“我也没想到我会有这幺个妹妹,这家伙小时候还算可爱,结果现在越大越欠揍。”
李栖默默看着郑安琪:“其实我觉得你们俩挺像的。”在某些方面来说。
“哪里像了,明明我比她好看几百倍。”
“……你认真的吗?”
“你什幺意思?”
“……没什幺。”
郑安琪眼睛一眯,眼中散出危险的光。
正巧这时,余光扫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郑安琪声音顿时高了八度:“医生, 你终于回来了。我同学中暑了,你赶紧给她打个吊针吧。”
李栖:“……你们俩果然真的很像。”
“什幺很像?”
“医生”并非医生,而是李栖的那位男性友人——封真同学。
此时的李栖见到差点没憋住泛滥的泪花:“封真,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死在这了。”
“有没有那幺夸张?”封真叹了口气,把从食堂带来的粥放到一边,伸手去探李栖的额头:“不烫啊。”
会烫就真的见鬼了。
封真眉心紧缩,来来回回观察她的脸色,然后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直接把自己的额头贴过去。
李栖有点受不了了。这幺个大暑天,封真一个大脑门贴过来,自己吸进肺里的全是对方鼻间呼出的热气,简直是要热死她。
“封真,很热。”
“别动,一会儿就好。”
封真固定住对方蠢蠢欲动的脑袋,确定了温度真的很正常后,擡眼,猛然对上李栖眨巴着的眼睛。
封真:“……”
李栖:“怎幺了?”
封真:“……还好没发烧。”
封真眼神飘忽,慢慢移开目光,这才发现站在一旁一脸呆滞的郑安琪,他脸色一僵。
“……郑同学……你在啊……”
郑安琪已经从震惊中恢复,她看看李栖,又看看封真,最后视线又回到李栖脸上,惋惜地摇头。
“唉……”
李栖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你叹什幺气啊?”
郑安琪摆摆手,只留给李栖一个背影:“我去食堂了,不打扰你们了。”
“啊?……哎……等一下,你还没请我吃冰淇淋呢。”
李栖还没完全爬起来就又被封真重新摁回去:“吃什幺冰淇淋,你现在只能喝粥。”
李栖一头扎进枕头里一顿哀嚎,几乎要崩溃了。
“啊——我怎幺那幺倒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