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一仆在书房待到日暮时分,魏染看了眼窗外黄昏下四散的飞鸟,经过耶梦加得的提醒,才想起来今天的日程安排少了些什幺。
她前两天托耶梦加得替她去骑士团带了话,让拉斐尔帮忙安排骑士带回来第二具棺材,并在今天下午来找她,她还想和拉斐尔再核对一下葬礼的细节。
说好的棺材昨日就已经送到,说明拉斐尔愿意配合她行动,而且办事干脆利落。但为什幺今天拉斐尔本人却没有出现呢?
魏染有些疑惑,于是耶梦加得替她去骑士团转了一圈,但得到的答复是不清楚拉斐尔去了哪里。
来回一趟,天已经黑了。
这个世界没有科技,只有少量的人能使用魔法,在这偏远的边疆,连照明魔法制作成的魔导具都没有,还在依赖最原始的蜡烛,找个人还是很麻烦的。
这件事不算太着急,魏染想了想,打算明天早上起来再说,于是照常吃饭洗漱,然后钻进被窝。
拉斐尔站在庄园外的树林中,远远地看见庄园主楼的灯光随着夜色的浓重而渐渐熄灭。
把玩着匕首的手越来越心不在焉,透露出主人内心的复杂情绪。
少年时期的经历让拉斐尔比常人多了一分多疑;在骑士团的生活也叫他明白,权力与地位,最能诱使一个人变质。
远赴他乡的节骨眼上,从未出现过的堂姐突然来告诉他伯父重病的消息,却又巧言婉拒了他探望的意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路伊维斯领的代理领主。
他不喜欢权力斗争,对勾心斗角的事情向来嗤之以鼻。可如果受害的人是伯爵,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人的死活他可以不在乎,可伯爵当年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他不能放着重病的伯爵不管。
正好堂姐邀请他下午来庄园的主楼,他便有了主意,趁着那个时间偷偷进了主楼,这样被发现也好说是受邀而来。
他没费多大劲就在一楼的角落里找到了被临时装修成灵堂的房间。
拉斐尔震惊之余,又并不意外。只是真的发现这座灵堂的这一刻,他的心中浮上了些莫名的恐惧。
他强忍一切情绪,趁着这里的女仆还不认得他,借口自己是魏染在骑士团的心腹,成功蒙混过关,骗到了单独留在灵堂的机会。
颤抖的手打开两具棺材,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伯父的遗体。
这个瞬间,暗藏的恐惧化为现实。
扶着灵柩的手无法克制自己的颤抖,拉斐尔久久凝视,但最终没落下一滴眼泪。
拉斐尔知道,某种程度来说,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成了孤身一人。
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能流泪的无助的孩子了。
简单祭拜完伯父后,拉斐尔将棺材合上,出于警惕,又打开了另一边较小的棺木。
看见这个棺木里盛放的东西时,拉斐尔反而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像他猜测的那样简单。
依照刚刚女仆所言,这两具棺材都要假扮成伯爵府中的仆从下葬。那幺这具棺材里最应该放的是造价廉价、易于寻找的下仆衣装,为何里面盛放的是如此易于暴露的贵族服饰?
而且看这些裙子布料和花纹的奢华程度,恐怕即便是堂姐的身份,也会对它们爱不释手。
一个谎言而已,为什幺要舍近求远,选择更破洞百出的方式呢?
除非这里面蕴含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会是什幺呢?
拉斐尔心绪纷乱,他将两具棺材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后,再无心留在主楼。从主楼出来后亦无处可去,他便一整个下午都待在这片树林中,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越是思索,就越是迷茫。
他也怀疑过这是否是堂姐为了混淆视听使用的手段,但若他不来,这手段又要用给谁看呢?
可是伯爵的死,更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两派思想在他脑海中激烈斗争,回过神来时,夜晚的露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服。
庄园的灯都灭了,如果要出手,很快就是时机。
他原本对仅有这个一面之缘的堂姐很有好感。
她笑得既亲切又自然,难得的是竟然不让他感到虚伪。
她若不是害死伯父的人,该有多好呢……
……他该不该下手呢?
拉斐尔徘徊在树林中,雪白的月光像是他为至亲准备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