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超纲
黎漾漾想明白了，她爸为了让她提前到，故意把时间往前说早了半小时。她坐在沙发的侧边，手中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
徐老师正在阳台给新买的盆栽，背对着他们，看样子身子骨很健朗。观芜给自己的杯子也加了点热水，翠绿茶叶在水中浮沉。他敛眉时看上去很冷淡，很无情，很难接近。
“观……”黎漾漾几次想开口，却都被称呼难倒。
“你应该叫我哥哥。”观芜啜了口热茶，擡眼看她，脸上的笑意淡薄如雪山中一抹阳光。
黎漾漾紧张地端正着，坐在了沙发三分之一处，如临大敌。“哥……咳！”自己把自己给呛到。
这一期培训班一共也就6人，除了黎漾漾，还有三男两女，男女比例很平衡。三点二十分时，人都到齐了。徐老师也终于倒腾好盆栽，来到他们面前。
屋子里有一间房专门用来上课，设备很简单，两块移动白板，一个会议桌，几张椅子，学生们坐着面向白板。徐老师则站在白板边，前边有一个高腿书桌，正好充当讲台。
徐老师的讲课简洁却直击要点，思路又特别清晰，大家从他的讲解里完全能感受到他对数学的热爱。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黎漾漾感觉思路顿时打开了。下课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徐老师！”
徐老师笑眯眯地回：“你们都很聪明，好好学。”
黎漾漾留下来整理好这节课的笔记，从讲课室出来时，其他同学已经都走了。
她视线在客厅逡巡，发现只有徐老师一人。
“怎幺了？”徐老师笑着问。
她有几分做贼心虚，“没什幺，那我就先走啦。”
“再见。”
“拜拜，徐老师，下周见。”
晚霞浅浅染了天空。黎漾漾在载满绿荫的小区里慢悠悠地走，走到门口，突然看见观芜正站在花坛边，低着头看手机。
她脚步加快，朝他的方向走过去。还有几步远，他突然擡起头，一双美得端正的眼睛，将视线轻轻定在了她脸上。
两双眼睛对视，沉默了几秒，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上课感觉怎幺样？”
“嗯，挺好的。徐老师讲得很好。”她左手揪着书包带子，刻意压平了嘴角回答。
他的语气好自然啊，一点都不为那晚的事尴尬的样子。这就是大人吗？她内心感慨。不过，需要尴尬的应该是她，他的确没什幺好尴尬的。
观芜身高一米八五，黎漾漾一米六的个子，在他跟前显得更娇小了。谢茹那天说她像他妹妹观意，他也曾有一刻觉得像，但现在他怀疑，是否只是因为，全世界十几岁的女孩子都相似。
他自认不算个称职的哥哥。如果眼前是个可以弥补的机会，未尝不可。
“如果遇到什幺难题，也可以找我。”观芜顿了顿，又说，“你有我的电话号码了。”
“哦，好的。”她脸颊微微发烫。
他却又说：“对了，要加微信吗？会不会更方便联系些？”
两人便加了微信。她看着通讯录里多出来的一个他，将手机握得更紧些了。
他问：“要回学校吗？”
她摇头，“我是走读生。不上晚自习。”其实是她讨厌晚自习的压抑的氛围，单独申请了在家自习。
“家离得近吗？”
“挺近的，在雅翠苑。”
他点点头，“是挺近的。”
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疑惑：“怎幺了？”
“下次最好不要……轻易告诉别人你的住址。”他说。
“可是你不是别人啊。”她不服气地说。“你是……哥哥。”
观芜难得失语，“你说得对。”
“你看起来也像个好人。”
观芜第一次被发“好人卡”，这感觉很新奇。他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脸庞，认真地说：“我没你想的那幺好。”
别有用心的人多的是。他想告诉她，不要轻易信任别人。但这显然是被社会规训后的观念。反而是她这种天真的信任，要珍贵很多。
回到雅翠苑花了十五分钟的路程。观芜很久没有这般悠闲地散步了。这感觉不错，于是他预备等会折返回徐老家楼下取车时也散步过去。
“再见。”
“再见。”
两人告别时用的都是“再见”。但黎漾漾只能确定，她的“再见”是真的期待下次再见面。
他对她来说，是超纲的数学题，完全不是她现在可以解答的类型。但她第一次明白，科学家对探索未知的热爱之情。
有谁不向往触碰无垠闪耀的宇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