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核对葬礼的计划搁浅,最终一切还是按初版方案进行。
今日天气并不好,从早晨起来便一直在下雨,灰蒙蒙的云遮盖了一切光线,让白天也显得像黑夜。
也不知道拉斐尔是怎幺做到的,他一早就拖着残躯冒雨来到了主楼,将带来的药膏交给魏染后便在灵堂守着,全程参与了气氛沉重的的告别仪式,直到黑夜降临。
伯爵出殡时,来擡棺的是拉斐尔挑好的骑士,均身着黑衣,神色严肃。
因为要假扮成仆从下葬,场面不宜太过隆重,主楼这边魏染只点了耶梦加得、女仆长露易丝和海洁随行,其余人着丧服在家中默哀。
一行人擡着两口木棺,来到了距离伯爵庄园不太远但又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
坑今早已经挖好,墓碑也送了过来。为了避免意外,碑上没有刻字。
骑士们冒着雨将伯爵和希芙的衣冠冢下葬,他们的动作很快,似乎没少做过这种事,不多时,面前就出现了两座土包与立起的碑。
肃穆的沉寂中,被众人簇拥的魏染站在二人的新墓前,庄重朴素的黑色礼裙包裹着她,扎有礼花与乌鸦羽毛的翘边纱帽遮住了她凝重的神情。
魏染手捧素净的白色鲜花低头默念悼词,末了,将白色的花束放在两座碑前,轻轻道:“你们不会一直是无名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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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好一切,回到庄园主楼时已是深夜。
尽管耶梦加得一直替魏染打着伞,但她身上还是湿了大半,才进家门,就不停地打起了喷嚏。
耶梦加得摸了摸她的手,发现冷得像冰块一样。
他立刻将魏染带去浴室里泡热水澡。
然而泡了澡之后情况还是没有好转,魏染甚至打起了哆嗦。耶梦加得不敢怠慢,将她的床铺上加了一层毯子,又取来热茶,让她暖暖身体。
魏染小口小口喝着茶,眸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盒子,想起来今天拉斐尔把药交到她手里的场景。
他的脸色依然惨白,早上又冒着雨来,进主楼时全身湿了个遍,平日里挺翘的金色发丝都贴着头,往下滴着水滴,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他进了大厅,顾不得擦掉身上的雨水,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将药放进她手中。
魏染那时出于担心,偷偷查看过他的面板数据,发现他原本70的体力值只剩下了2点,也就比她好上一点,并不敢拿他的救命药,让他自己留着用。
拉斐尔却硬将东西塞给耶梦加得,说自己还有很多,这些是他应该做的。
……
耶梦加得顺着魏染的视线看去,发现她在看拉斐尔带来的药,问:“主君想用它?”
“嗯,……不太好浪费他的心意。”
耶梦加得打开药盒检查了一下,道,“这药没问题,臣替主君上药。”
魏染自觉地把自己的头发束拢,露出光滑的脖颈。耶梦加得仔细地在脖颈上涂抹着,魏染便问他:“耶梦加得,你似乎不太喜欢拉斐尔。为什幺呢?”
“……不喜欢?不,臣只是把他当作外人。”耶梦加得说,“不过,臣确实怀疑过他并非表面看起来的那幺天真外向,最后果然如此。”
“你比我敏锐好多。”魏染感叹,她完全被拉斐尔的最初的表现蒙蔽了,从未想象过阳光下也会诞生阴影,如果最初多警惕一些,事情可能会解决得更好,“我要多向你学习才行。”
“向臣学习可不是什幺好事。”耶梦加得并不赞成,“臣是龙,而主君将来要做人君。主君现在这样就很好。”
擦完药,见喝了热茶的魏染还是冷得不行,耶梦加得又弄来两个羊皮做的热水袋放在她的被窝里。两个水袋被他附了魔,可以保温到明天早上。
抱着热乎乎的暖水袋,魏染终于有了手和脚的知觉,整个人好似活过来了一般舒畅。
暖意催人困,现在也早过了魏染平常的睡觉时间,她在不自觉中靠着枕头睡着了。
耶梦加得凝视了一会儿她瘦出骨相的脸和隐约的黑眼圈,替她把被子盖好,熄灭蜡烛后,才离开房间。
时间悠悠到了半夜,魏染忽然被自己剧烈的咳嗽给呛醒。
她想要睁眼,努力睁开后却发现眼睛疼得像被刺了一样,生理泪水源源不断往外流,不得不立刻闭上,缓和这种刺痛感。
只是闭着眼睛也不舒服,因为她感觉自己身下好像没有床了,脑袋里刮起了龙卷风,整个人在失重的球中旋转,根本分不清自己的方向和所处的地方。
这种天旋地转的感觉魏染再熟悉不过了,她才穿越来时,这具身体就是这样的。
她忍住晕眩带来的恶心感,在被窝里摸索,终于找到耶梦加得的暖水袋,赶紧将它们抱在怀中,身体蜷成一团,试图继续入睡。
她很快没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似乎有人在拍她的身体,呼唤她。
“主君,主君!”
……好像是耶梦加得。
魏染努力地让大脑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地问:“什幺?”
耶梦加得将魏染翻过来面对着他,用毛巾一点点擦去她脸上遍布的泪水:“主君,你怎幺哭了。”
他的耳力过人,在房间听见了魏染微弱又断断续续的哭声,急忙来到床边查看,发现魏染闭着眼睛,满脸泪痕。
他现在意识到魏染的不对劲非同寻常,用手复上魏染的额头,与他的手的冰冷不同,魏染燃烧得像旺盛的火。
“主君,你发烧了。”耶梦加得立刻判断出她的症状,回忆了一下管家培训中学到的应对办法,“主君,稍等臣片刻。”
魏染的身体状况不宜擅自用药,耶梦加得信不过这里的医生,只能先用最原始的办法替她治疗。
他取来更厚的棉被和热水,再去看魏染时,她已经紧闭着眼睛,看起来像又睡着了。
但耶梦加得不能让魏染就这样睡着,叫了她一会儿发现没有反应后,为了她能不呛着,他将她半抱在怀中,擡着她的头喂她喝水。
魏染的眉头紧锁,似乎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嘴唇也紧紧地抿住,杯中的水都顺着她的唇角流下,一滴也没能进她的口中。
耶梦加得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又把魏染放回枕头上,去厨房拿来小勺子,一勺勺地喂。
情况这幺严重,他不得不开始考虑为主君补魔。
之前的几次行动都得了主君的允许,但这一次恐怕等不到她醒来了。
她的身体状况他是最清楚的,一旦有一处地方崩溃,就会一环套一环地崩塌,如同已经被抽到只剩最后一根支撑的积木塔。
龙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思考间,他看见魏染的紧锁的眉头动了动。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话。
都这样了,还有力气说梦话吗?
她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耶梦加得只能从她的唇语中读出她在说什幺。
反反复复的两个字。
……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