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走进温暖又热闹的室内,明亮的烛火烘上来,照得那精心装扮过的面庞美艳不可方物,在这辞旧迎新的当口,恍惚了多少看客的眼睛。
她梳的是双蟠髻,有双根扎以彩色之缯,正称这喜气洋洋的辞旧迎新之际。五官描绘后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美观,红唇一扬,便是太平长安的盛世气象。上下打量她的某官员不由得在心里感慨:此女堪称国色。
苏酥实际也是头一回到这种场合,虽说并不害怕,但多少是有些无措的。祁衙内怎会感知不到她的情绪,一把挽住她的手,微微躬身附到她耳边,先浅嗅了一口苏酥鬓发间的芬芳,方才低声开口:“别紧张,爷在这儿,无人为难你的。”——然后大大方方拉着她见客。
试问在场哪个女眷美过苏酥?试问在场哪个男人不面露惊艳、继而对他祁珩又是羡慕又是酸涩的道句“好艳福”?身旁的苏酥虽说不认得人,但实际并不怯场——她如何会怯场,她连对着祁衙内都敢给脸色——见了人便循着他的介绍打招呼,礼数亦是周全的,当真是拿得出台面、能给他长脸。
这边祁衙内拉着苏酥在交际,里头祁氏的几位长辈实际也在暗暗关注。祁衙内招呼都不打便带着那外室苏氏堂而皇之的参与这样的场合,说实话主母与老太君是很生气的。可看来看去,却渐渐发觉,苏酥并没有如她们预料的那般丢祁府的脸。
那女子容貌极盛,能把珩哥迷城那样是没得说的。身上并没有所谓的妖妖调调,是看着令人很舒服、且不自主就想要多看两眼的姑娘。二人交换一个眼神,又复沉默不语。但见苏酥身旁,祁衙内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有些欣慰感慨:有大人的样子了。
敢情祁衙内二十好几,若不是因为娶正妻生嫡子前不许使姬妾有孕,此刻孩子都该会拜年了,自个儿在她们眼中却还是个大男孩。
祁衙内带着苏酥总算应付完了外头的人,牵着她往里头走。祁家主母、老太君都各自一凛进入战斗状态,端坐正中的祁老爷祁侍郎也睁开了一直虚虚眯着的眼睛。
祁衙内就是冲长辈们来的,先打过招呼:“祖母,阿爹,阿姆,”又将苏酥引出来:“这便是苏酥,孩儿的......”他一时卡住了壳,因为眼下苏酥无名无份,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可他很快打定了主意,定了调:“爱妾。”
这便是笃定今日要让苏酥进祁家门的意思了。
苏酥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低头见礼:“妾苏氏,见过老太君,祁大人,夫人。”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她的礼仪是周全无误的,可祁母与老太君此刻都一声不吭,没叫起,也没回应,俨然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苏酥垂下眼,顿了片刻,径直自己直起了身。
她没有做错事,没道理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卑微。
这一下倒是令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了。一旁祁衙内倒没觉得有什幺,礼数这种东西在他眼里从来都是狗屁。然而祁母就不同了,刚对苏酥萌生的那一些许改观又退回最初的水平。
气氛登时有些紧绷。
片刻之后,还是一旁一直神神在在的祁老爷开了金口:“是个有福气的姑娘,跟着珩哥下去罢。”
祁老爷年轻时也是个风流人物,身为男人,他对苏酥倒没什幺太多成见——男人嘛,在这般姝色跟前自然难把持一点、心软一点。
祁珩牵起苏酥的手,垂头冲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甜着嘴向长辈们道了谢,便拉着苏酥到后头去了。
待到二人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祁母皱起眉,不认同的看向祁老爷:“老爷!”
祁老爷摸着美髯笑了笑:“祁府也不是养不起这幺个人,反而是一直养在外头,像什幺话。”
祁母还要争辩,一直在自己阵营的老太君突然临阵倒戈:“方才我也看过了,行事算规矩,珩哥又喜欢,这就够了。”
祁母微怔,旋即叹气一声,无奈道:“那便年后择个日子,从偏门擡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