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祁府上下人尽皆知的一件事,是那原本叫祁衙内爱得下不得地的美妾苏酥,如今失宠了。
——这事显而易见。祁衙内在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从前那副模样,要幺就在外头与狐朋狗友吃香喝辣,要幺就带着一身酒气回府揽着姬妾在院里晃,至于那一迭声的“心肝”,那绕着苏酥打转的做派,人们再没有见过。
而苏酥呢,她依旧深居简出,只在早晨去向祁母、老太君问早安,或是被老太君留在房中习字。祁衙内也要同母亲、祖母问安,只是每次都要揽个姬妾,每天还换着揽,一进了房子就旁若无人的同姬妾打情骂俏一番。苏酥站在角落,见了只是淡淡移开目光。
在这种深宅大院里,见风使舵、拜高踩低是常态,苏酥的待遇很快不如从前好了,那些居心叵测的闲言碎语渐渐又浮出水面,甚至比苏酥刚进府时更为嚣张。那时苏酥有祁衙内护着,祁衙内听到这种话,都是要打板子的。现在不同,她的依仗没有了,一个无亲无故、从前还是人妻的女人,不是任人欺凌?
苏酥并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言语重伤她不在意,若是舞到她跟前,她也不会客气。
这天祁衙内回了府,就见一个通房捂着半边脸,梨花带雨的迎了上来,直言苏酥打了她。
听完前因后果,祁衙内问:“她呢?”
通房咬牙:“苏酥那贱人被老太君召去了,您——”
她的话没说完,另半张脸又挨了一记,歪倒在地。
祁衙内居高临下冷冷睥她一眼:“你也配提她?”说罢一撩袍子,向着老太君院子里去了。
他进门刚向老太君行了个礼,眼睛已向四周瞟开,却没见到苏酥的影子,一时有些心慌:人呢?有没有受委屈?祖母有没有罚她?
老太君将他这幅模样尽收眼底,只淡淡说:“在后院习字呢,我会吃了她不成?”
被一语道破心思,祁衙内讪讪的:“祖母,我——”
老太君却不等他说完,慢悠悠转着佛珠:“吵架了?”
祁衙内的话哽在喉头,许久后才吐出一字:“是。”
“这些日子你上蹿下跳的折腾,人家一句话不曾说。”老太君看着孙子眸光逐渐暗淡的样子心里头微微叹息:“若是想不明白,就出去走走罢,等想明白了,不钻牛角尖了,再回来好好过日子——你这个样子,莫说苏酥,陈家都看不下去。”
祁陈两家的婚事定在三月初八,距今还有一段时日。
祁衙内沉吟良久,向祖母颔首:“前些日子听阿姆说福州的产业有些变更,孙儿动身去看看。”要知道,祁衙内虽是个赖着祖辈恩荫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也不尽是干些走马溜鹰的事情,就例如他母亲刘氏嫁妆里头带过来的颇多产业,祁衙内作为少东家,不时也要去看看的。
老太君自然应允,摆了摆手。
祁衙内躬身告退,但行至门前,他停住脚步,补了一句:“苏氏她......脾气倔,孙儿不小心同她闹了些不愉快,这府上立刻有人闻着风落井下石。孙儿离开这阵子,还请祖母看在苏氏平日里陪您写字的份上,照看她一二,不让她被旁人欺负了去。”
老太君失笑应下了。
隔日,祁衙内飞快点好行装,准备前往福州了。一大帮子女眷自然拥到门前相送,祁衙内在母亲的叮嘱中翻身上马,目光落在老太君身旁的苏酥身上。
苏酥一袭柔婉的淡绿襦裙,安静的注视着他。
只一眼对视,祁衙内的心脏又开始一阵一阵的痛。
苏酥。他在心里喊她一声,然后开口:“我走了。”
老太君点头,忽的轻轻推了一下苏酥:“去送送珩哥。”
苏酥顺从的来到祁衙内马前,擡起眼柔声说:“一路平安。”
祁衙内垂头看她好一阵,最终抿紧着唇轻夹马腹:“驾!”
在他身后的所从与马车也缓缓启动,苏酥站在路边看着他离开——祁衙内回头瞧了一眼,见她在看着,飞快把脑袋转回去了。
众人皆见他避苏酥如避蛇蝎,一时轰然。实际上只有祁衙内自己晓得,再停一下,他便不想走了,又如现下,他刚启程,就已经盼着归途。
......这才忍了不到半个月啊,他就又开始犯贱,想回到苏酥身边摇尾乞怜。
苏酥:你说我为什幺穿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