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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车又险些成了废铁,李山狠狠说了李响一顿。

李响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在路上摔了一跤,才摔坏了车,偏偏他好皮好肉,没有半点伤痕,只有车折了前腿。

二伯和小叔在他家门口抽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车,道:“响响怕不是半夜出去会姑娘了吧。”

不说还好,一说,李响想起昨夜陈书婷的身影,那张因为警训晒黑了的脸上都透出了红意。

李山看儿子这副样子,七窍通了六窍:“得了得了,摔了就摔了,下午爹推出去修。”

李山推走了自行车,李响只能坐公交汽车进市区。莽村往返市区的公共汽车一天只有两班,上午九点一班,下午四点一班。李响赶得上去,赶不及回来,只能和李山说,要在城里同学家住一夜。

李山一听,更觉得李响立刻要替他讨个城里儿媳妇回来,再生一堆宝贝蛋子,还特意给他拿了些钱。

坐在进市区的公交汽车上,李响突然有点迷茫。

他为什幺要去?

他不是图一辆新车。

兜里的名片上印着一家名叫“黑水镜”的会所。

刚过五点,只有服务员三三两两地到岗上班,天空淅淅沥沥地下雨,李响没有带伞,在门口徘徊,不知该不该进去。

六点,大堂的灯都亮了,金碧辉煌,李响站在门口,看见雨丝在灯光里根根分明。

七点,人渐渐多了起来,豪车不断,领班撑着伞跑过去迎接。

雨下大了。

一辆熟悉的丰田停在他面前,陈书婷摇下车窗,示意他上车。

丰田的

车门隔绝了室外的风雨,李响一上车,车又平稳地行驶起来。

“久等了吧?”

“没有,刚到。”李响摇头,擦着身上的雨珠,以免弄湿车内饰。

陈书婷笑起来:“大堂经理都跟我说了,有个人在门口转悠了半天,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坐一坐。”

李响挠了挠头:“我也没进过这种场所,还是谨慎点好。”

“本来要进去转转的,奈何腿脚不方便。”陈书婷点了点脚。

李响低头,看见陈书婷白皙的脚踝肿胀着,他从兜里拿出两袋跌打贴:“效果不错,我在警校常用。”

陈书婷斜眼看他:“挺贴心的啊,帮我贴上。”

陈书婷踢掉脚下的单鞋,把脚放在李响膝上。

李响心跳剧烈,连呼吸都放慢了。陈书婷皮肤白皙,脚后跟圆润,他甚至不敢看足尖,生怕自己心猿意马。

车内低低地放着广播,车外下着雨。陈书婷身上的香水味填满了车厢,李响撕开包装,把一块方方正正的跌打贴贴在她脚踝上。

李响把跌打贴递给陈书婷,道:“这里还有五张,你记得每天换一张,好得快一些。”

“哦。”陈书婷接过东西,却并不把腿收回去,懒懒地斜靠着车门,问他,“买辆美利达给你吧,永久的车也太土了。”

“我不是来要车的。”李响的头看向窗外,看向前排,却不看向陈书婷。

他说:“我就是来给你送药的。”

“你小子。”陈书婷轻笑着摇头,“想追我啊。”

陈书婷说得轻松,却撞破了李响想不通的关节。

原来这就是他赴约的原因。

李响的脑子里却撞钟般嗡了一声。

“没有,毕竟是我害你崴了脚,心里过意不去。”李响努力地在脑袋里搜刮着台词,好让他的行为看起来更合理,“我们做警察的,决不能让百姓受伤,要负责到底……”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陈书婷和李响都猛地向前磕了一把。

李响一句“怎幺了”还没问出口,车尾又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司机把车停在原地,拉好手刹,低声对陈书婷道了一句抱歉,便下车查看情况。

李响原本还以为这是一场普通的追尾事故,可没想到,车前的几辆车也停下了,车上下来大批气势汹汹的大手,绕向后车。

李响紧张地向后看去,后车里的司机和乘客已经被揪了出来,被打手团团包围,隔着车体也能听见棍击肉体的闷声。

李响伸手就要开车门,却被陈书婷拉住了:“我跟你说过了,你砸我一个场子,我打你几个兄弟,这才公平。”

“会出人命的。”李响皱眉。

陈书婷不以为意:“他们手下有分寸,放心,你别掺和。”

“这是你安排的?”

“对啊,这不是请李响警官,来当我的不在场证人吗。”

李响甩开陈书婷的手,下了车。

雨不知什幺时候变得很大,他勉强睁着眼,凭感觉握住即将落下的一棍。

打人者突然被制止,奇怪地扭头看了一眼,不耐烦地问:“你谁啊,滚一边儿去。”

李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我是警察,聚众斗殴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们……”

“哪儿来的疯子,滚滚滚。”对方挥开他的手,将他撞到一边。

“阿洪,他真是警察。”

陈书婷不知什幺时候也下了车,撑着一把大伞,脱了的鞋松松地踏在脚底,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身边。

“听他的,住手。”

阿洪众人虽然不服气,也不懂为什幺突然冒出一个警察,但陈书婷的话,他们不会不听。

一群人收了棍棒,垂首立在雨里。

“行了,到此为止,就当昨晚和今晚扯平了,都散了吧。”

陈书婷话是对着一群小弟说的,可眼睛却看着李响。一群人和来时一样各自回了车里,独留几个被打的倚在车边,哼哼唧唧。

陈书婷把伞罩在李响头上,道:“我不追究,他们不追究,你这个警察代表,也不要追究了。”

“我……”李响正要辩白,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恶性循环,偏偏他看见,刚才挨打的其中一个人,正拿着一根甩棍,即将要砸到陈书婷后背。

甩棍威力大,要是用了全力,裂两根骨头都算是轻的。

身体的反应快过头脑,李响拽住陈书婷的手臂转了一圈,将她护到身前,那根甩棍的细端落在李响背后,电击般的疼痛让他趔趄了两步。

李响忍着背后的疼痛,转过身,在对方胸口重重一踢,将人踢倒。

他使了全力,对方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他同样因痛蜷缩,靠着车灯滑下来,坐在地上。

一把伞落在他脚边。

陈书婷蹲下来,裙摆拖在地面的泥水上,替他擦了一把脸。

而她自己的脸也被雨打湿。

她问:“你怎幺还把人给踢倒了?”

“我这是……”李响发现自己主动应了陈书婷做的局。他呼呼地喘了两口气,背后痛处牵扯,笑得像是认了栽,“正当防卫,下不为例。”

陈书婷捧着他的脸,眼睛像是两颗闪闪发亮的黑色宝石。

她吻住了李响。

李响第一次知道,女人的嘴唇,像丝绸做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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