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的周五没有晚自习，下课没一会儿教室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值日生打扫卫生。
封真帮李栖擦完了黑板，背着包走到她身边。
“今天下午竞赛小组有活动，你不用等我了，打扫完卫生自己先回去。”
李栖静静地注视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
他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低下头看她:“路上注意安全。”
李栖几乎控制不住嘴角的上扬:“……你也是。”
封真笑了笑，揉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出教室。
郑安琪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后，拎着抹布贴过来。
“李栖，脸要笑烂了。”
李栖回过神，捏了捏自己的脸，瞪了郑安琪一眼:“哪有？”
郑安琪翻了个白眼:“你真是没救了……哎，明天和我去游乐园，我弄到两张票，有敦煌主题的嘉年华活动。”
李栖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可是随即想起了什幺，眼里的小火苗就熄灭了:“可是封真明天要给我补习。”
郑安琪的表情几乎可以用震惊来形容了。
“你是被封真下降头了吧。”
李栖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我就是想好好学习不行吗？”
郑安琪不甘心地说:“真不去啊？我带你去看帅哥。李栖，不要为了一颗树放弃一整片森林。”
“什幺帅哥？”
郑安琪翻出手机，凑到李栖面前。
“他叫NANA,是不是很帅。明天是嘉年华最后一天，再不去就看不到了。”
屏幕里的coser是敦煌壁画里的菩萨扮相。凤眼细长，肩宽腰窄，皮肤莹白，柔顺的青纱披挂在白皙又健硕的漂亮身体上，几乎让人挪不开眼珠子。
李栖的眼睛顺着他的身体往移。
“他的乳头是粉色的诶。”
郑安琪非常认同地点点头:“慧眼识珠。”
忽然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打断了这两位女士的艺术鉴赏时间。她们俩同时擡起头，在看到蹲在地上收拾散落一地教具的戚森时，才意识到原来教室里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回味了一下她们刚才的对话，就算是脸皮厚度一向挺惊人的郑安琪都有点绷不住了。
李栖和郑安琪呆滞地站在原地，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对正在收拾东西的戚森行着沉默的注目礼。
戚森一直低着头，在厚重的刘海和黑框眼镜加持下，她们根本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从他红到可以滴血的耳朵看来，刚才她俩的那些没有素质的发言应该是被他听得八九不离十了。
收拾完教具的戚森仍然没擡头，一声不吭地提起垃圾筐，在这两个人的视线中走出教室。
郑安琪哀嚎一声，掐住李栖的脖子摇晃起来:“完了完了，我清纯女高的形象全被你毁了。”
李栖苦着脸小声反驳:“……可是照片是你给我看的。”
郑安琪无力地松开手，脚步虚浮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我不能呆在这里了，我要溜了……”
李栖慌了:“……那我怎幺办？”
郑安琪看也不看她:“你闯出来的祸你自己解决。”
郑安琪背上包，走到门口，扔下一句:“明天不准迟到。”就溜了个没影。
李栖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胡乱地把剩下的地随便拖了拖后，也背上包火速出逃，没想到刚转到楼梯拐角，猛然对上一个胸膛。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反射性地挡住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一阵滚落的声响，李栖反应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已经摔倒在楼梯角的戚森。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碰到他！
“……你没事吧?”
戚森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弓起背，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没回答她的话。
李栖脸一白，手忙脚乱跑下楼梯。
她心一慌就不看路，还剩最后几个台阶时一步踩空，一头朝地上的戚森身上栽了过去。
地上的人刚撑起身，几乎是下意识地接住了她。
李栖一头撞进他怀里时，听到了一声对方后脑勺与墙体亲密接触的闷响。
李栖没胆量擡头了:“你没事吧？”
头顶的呼吸沉了沉，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压抑的声音。
“……你能先起来吗？”
“……哦……好……”
李栖慌乱撑起身，擡起头，突然呆住了。
身前的男生刘海凌乱，脸上的黑框眼镜早已不翼而飞，露出一双微眯着的细长凤眼。
“……NA……NANA……”
戚森一怔，脸上还有些迷茫，直到他擡起手在自己脸上摸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我的眼镜。”
李栖视线绕着周边转了一圈，一看到就躺在地上的黑框眼镜就急忙拿了过来。她刚想递给戚森，瞥到镜片时却顿住了。
“……碎了。”
戚森正要擡起的手僵住，垂了下去。
“……那算了。”
李栖这下彻底不敢说话了。
戚森沉默了片刻，重新开口:“我是NANA……那件事，你能保密吗？”
“啊？”李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她疯狂地点头:“嗯嗯，我绝对不说，我发誓。”
“谢谢。”
戚森撑起身，慢慢站了起来，捡起一旁的垃圾篓，贴着墙壁，一点一点挪步走向楼梯。
李栖快要被自己的愧疚淹没了，她在旁边默默注视着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才提起勇气问:“你看不清吗？”
戚森脚下一顿，擡起头往她那个方向看过去，过了一会儿视线才稍稍聚焦。
“……我度数比较高。”
李栖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利落地夺过垃圾篓。
“你在这等我。”说完，她提起垃圾筐噔噔噔上了楼。
戚森站在楼道里，没一会儿就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仰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影子逆着夕阳的光走了下来。
“你的包。”
戚森愣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包，低声说了句谢谢。
李栖压下心头翻涌的罪恶感，很小声地回应:“你不用和我说这个。”
她抓住他的胳膊，牵着他往楼梯一点点带:“你慢慢走，有台阶时我会提醒你。”
“……嗯，谢谢。”
“……你真的不用和我说这个。”
李栖跨坐上自行车上，扭头看着一旁的男生:“上来吧。”
戚森低垂着睫毛，站在原地没动:“……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
“你看得清路吗？出租车又不能把你送到家门口。上来吧，我送你。”
“……真的不用。”
说完，戚森绕开眼前模糊的身影，朝校门走去。
他个高腿长，也就眨个眼的功夫，两个人已经拉开相当大的距离。
李栖见状，急忙踩下踏板追过去，狠拉刹车堵在他面前。
“上来！”
李栖一急起来嗓门就大了不少，听着就跟土匪似的。戚森惊得后退了一步，立在原地，睁着琥珀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李栖抿住唇，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心里懊悔到不行，正想说点什幺缓和一下气氛。
突然，戚森居然不声不响绕到了她单车后座旁，乖乖上了车。
“……”
他的个子太高了，即使是坐在自行车后座也几乎是与她齐平。轻微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提醒着她身后那个高大的存在。
李栖张了张嘴，过了半天才小声道:“你不抱住我的话等会儿可能会掉下去。”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正当李栖想回头时，两只修长的手从她腰后绕过来，很小心地牵住她两边的衣角。
“……可以走了”
“……嗯。”
他们这样的组合大概是真的很稀奇，从学校到戚森家这二十分钟的路程，李栖已经数不清他们收获了多少注目礼了。直到他们到达戚森家门口，李栖都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黏在她身上的视线。
“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李栖看着这个眼前的这个男生，他低着头没看她，要不是这个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几乎要以为他在和别的什幺人说话了。
“不用了。”
听到这个回答，戚森的肩膀顿时放松下去:“……谢谢你送我，你快回家吧。”
说完，眼前的人转身——开门——关门，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犹豫。
李栖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在门合上的，以后一秒，眼疾手快地拦了门。
门内的人愣住:“……还有事吗？”
李栖抿紧唇，擡起头，认真地望向他:“……那个……你明天回去那儿吧……嘉年华……”
戚森沉默了了一会儿，低声回答道:“……嗯。”
李栖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活动结束了可不可以见我一下，不用太长，一小会儿就好。”
“……可是活动可能会持续到很晚。”
“没关系，我到时候等你。”
叮——，楼道口的电梯门打开，李栖见状急匆匆道:“那就这幺说定了。”
戚森还没说话，李栖已经跑向了电梯。戚森顺她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模糊的身影站在电梯口朝他挥手。
“明天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