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两只符虫平安撤出璇玑宫。此时的朝南天、文水等人已经回到了泊密宗整理消息。
“张京哲并非是之前所说的不曾担任任何职务的璇玑宫弟子。相反,他本人似乎是宫内某位大人物的传话者或者近侍,并依靠这个职务从普通宫女身上搜刮了大量灵石。”
“他所服侍的人也异常神秘。这人并不是秦长老——秦长老的住址离西北角大殿隔了三条干道,她和张京哲看起来并非日日相处那幺热络。而且璇玑宫的长老名册上也从未提及这位神秘的高手。”
“有没有可能是殷妙梦?她修了一些奇怪的功法。”文水问道。
“不可能,神秘人从未出过大殿,但殷妙梦却时常出现在璇玑宫各处处理事物,看起来并非分身。”
“而且每过七天,张京哲就会挑选姿色尚佳的宫女送进大殿,宫女们再出来时,似乎都已行过周公之礼,且肌肤上有血色伤痕,衣衫凌乱,说明对方应当是个男人,且不太怜香惜玉。这一点和……”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
和宗主死去的女儿所遭受的暴行太像了。
朝南天握拳的手在颤抖:“是这个男的,是这个璇玑宫偷偷保护的畜牲!”
“如果不是有见不得人的龌龊,璇玑宫何必故意掩盖他的存在?”文水声泪俱下,“哪怕是逼迫,哪怕是欺骗,都要把这个男人的消息捅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囡囡是否为他所害,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很快,各大仙门都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详述了璇玑宫私掠女子,修炼邪法的过程,甚至指出宫内西北角藏匿了一位来自毒瘴森林的幽冥殿长老,他修为高深,意图借助璇玑宫颠覆修仙界。
无论这说法是否属实,信中的内容确实在修仙界引起了轩然大波。结合西境近年来失踪女子数量上升的传闻,不少人已经对璇玑宫起了疑心。
最后,经各大门派商议,由向来中立的腾龙寺牵头,联合十大修仙宗门长老,一起向璇玑宫讨个说法。
殷妙梦早在众门派商议时便得到消息,心中愤恨不已。她一直捂着麒麟的消息不发声,就是为了在饕餮为祸人间时站出来,成为当之无愧的救世主。但现在的饕餮也不知道怎幺回事,一点儿声息都没有,仿佛从未出现在世界上,那她的麒麟又该如何是好?现在璇玑宫更是被人污蔑与魔教私通,真该死,她的计划竟然连这简单的一步都要走错。
殷妙梦在大殿里来回踱步,麒麟闲散地坐在她的下首:“有什幺好急的?告诉他们我是谁,所有人都会跪着求你原谅。”
殷妙梦谨慎地望着他:“你怎幺解释那些死掉的女孩儿?”
原本他们可以栽赃嫁祸给饕餮。
“不需要解释,她们该死。”麒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仿佛在回忆某个画面,“我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向你、向你们解释。”
人类圈养住神袛,便误以为自己是它的主人。但神袛只是懒得从那用积木搭建起来的围栏中跨出去,他平等地不将任何人类放在眼里,就像经过草丛,从不在意踩死了几只蚂蚁。
殷妙梦并没有因为麒麟的话而得到安慰。她明白自己对于麒麟来说不过是一只稍微特殊一点的蚂蚁,比如红色外壳那种。麒麟一旦踏出她所构建的围栏,之后的所有事情都将不在掌控范围内。
她不禁开始怀疑,或许当初不应该把麒麟教导得如此聪慧,一件没有思想的武器总比叛逆的孩子强。
不过现在,除了公布麒麟的存在,她别无选择。
“很抱歉现在才将麒麟的消息告诉各位道友,但圣子生长不易,我们璇玑宫也是为了保护圣子的安全。请大家不要再受不实消息的蛊惑了。”
来自各门各派的长老挤作一团,乌泱泱一大片,但此时却没什幺声音。
“怎幺证明他就是麒麟!”有一人跳出来道。
殷妙梦转头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麒麟,此时他正用指尖敲击着穿花龙纹的椅座,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圣子殿下。”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麒麟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反问道:“哪位有此疑问啊?”
沉重的威压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心头,连空气都停滞不动。最开始提出疑问的人垂下了头,不管座上的人是否是真的麒麟,他都远不是对手。
最后,腾龙寺的虚无大师提议:“这幺重要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这些长老能做主的了,现在立刻通知各派掌门一起来商议个办法吧。麒麟殿下总不能一直待在璇玑宫。”
殷妙梦自然不大乐意:“掌门会议必然重要,可麒麟殿下愿意待在哪儿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要听他自己的意思。”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麒麟,后者缓缓开口:“我在璇玑宫已经待惯了。”
殷妙梦这才大松一口气,算没白养他这幺多年。
随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天底下共两百三十八个仙门的掌门已悉数到场。他们聚在一起,声音便更是嘈杂,每个人心里至少都有七八个问题需要探讨,九十个建议需要提出,乱得理不清头绪。
吵吵嚷嚷了半个时辰,大家总结出了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麒麟在这里,那幺饕餮呢?”
作为彼此的相反面,相伴而生的两大圣子,总是会在相近的时间节点出现。人类的救世主找到了,那幺人类的敌人呢?
有人发言:“是不是也藏在哪个仙门里面?”
在场的云翳一言不发,表情僵硬。
另外的人立刻又提出了新的猜想:“可能是在人迹罕至的森林里,我们应该立刻组织大搜索。”
也有人说:“除了西境女子失踪,天下间也没有哪儿出现了大的灾祸,是不是这代的饕餮在成长的过程中就遇到问题死掉了?”
“饕餮哪有这幺容易死。”旁边人马上反驳。
“麒麟呢?麒麟和饕餮之间没有感应吗?既然他们始终要打起来,总有发现对方的方法吧?”
众人同时望向一直游离在讨论之外的麒麟。
男人后知后觉地擡起了头,毫不在意道:“啊,饕餮。我一直知道啊。”
殷妙梦听到这句话差点撅过去。他居然一直知道饕餮在哪里,早把饕餮揪出来不就好了吗,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一见面就要拼命的宿敌啊!这幺重大的事情,他居然没跟璇玑宫透露过半分!
“饕餮在哪里!”掌门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在——那里。”麒麟的手指点了一个方向,就像是不认识地图的小孩信手而为。
众人窃窃私语时,一人波澜不惊的脸庞上滑落下一滴冷汗。云翳的心凉得像山顶万年的积雪,那是云霞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