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她的生死对母亲而言也是狗屁,可是无法用更具威胁性的话语来乞求,她只能拿她的命赌。
倒不是祁风有多特殊,好吧确实挺特殊,作为带她初次品尝禁果的引路人,即便其实是自己在他失恋后趁虚而入,出于某种私心,她不想毁了祁风,就此别过是最体面的结局。
然而让她诧异的是,母亲居然就这样答应了她。
而郁臻知道陈桃怡从不食言,也因此极少承诺。
在被家里关禁闭期间,郁臻也依旧未想明白母亲这罕见的纵容。
冷眼看着郁添拎着打包袋进了门,两人却皆是沉默。
直至打包饭菜摆盘装碟后,郁添沉默着开始动筷,
“为什幺不说话呢,我亲爱的哥哥~”一如既往湿润朦胧如晨雾般的嗓音,在刻意下,漫不经心伪装着天真烂漫的甜蜜音调。
“让我猜猜·······”
她手中的瓷匙缓缓在柔嫩的蛋羹中搅动,“是你告诉她我和祁风的事的吧?哥哥~”
上扬的欢快尾调,她美丽的脸孔却像是精致的观赏人偶一般,毫无表情,毫无生气。她不曾擡眸望向郁添。
“怎幺?不将兄长的职责履行到位吗?和我有关系的人又不止祁风,还是,兄长只是对他敌意最大呢?”
“如果你只是正常交往,我当然不会妨碍你。可是,你越来越失控了,从和祁风开始,夏暄,我猜还有景宴炤吧,你变得······越来越疯狂了。”
“哦?疯狂?是啊,流淌着暴力狂和妓女血液的我,疯掉不是迟早的事吗?又或者,我的人生,还有更好的结局吗?”
“小臻,别这样·····你还有我啊,我们是双胞胎,享有同样肮脏的血液,你有我啊······”
“哦?真的吗,哥哥~可是十年前你逃走了,你放开了我。没关系,十年后我们又重逢了。可是,你一次次把我推开······你才没有在我身边。骗子,混蛋!这十年,你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伪装的甜蜜声调最终如同碎裂的瓷娃娃面具般一同粉碎了,抑制不住的哭腔,眼角湿润泛红,将手中汤匙摔进稀碎的蛋羹,郁臻开始控诉:“我们明明从出生前就被同一根脐带连接,我们才是世界上彼此最亲近的人!我们享有同样令人痛苦的肮脏血液,拥有共同的苦难,我们应该一辈子都在一起!在那个偏僻的县城,在世界上任何一个阴暗逼仄的角落里,像两条相依为命的流浪狗一样陪伴彼此了却余生!你变了,变得像那些虚伪的人一样渴望着未来的光鲜亮丽,对你而言,我成了你不可提及的污秽,破烂流脓的疮疤!你多高尚啊,从妈妈出卖皮肉以后活得这幺精致,哥哥,你命真好啊!人们都会喜欢你,爱你,我也爱你,可是,你爱我吗?你的承诺,还作数吗?”
“我当然爱你,以哥哥和妹妹之间的手足之情·······”
“不够!不够!我要你,整个人,整个灵魂,全部的爱!你的血,你的肉,你的骨,你的心,都要有我,都要爱我!”嘶哑的哭声尖锐刺耳,她绝望地像只啼血的鸟雀。泪珠在不知不觉间滑过脸庞,咸湿的液体淌进嘴角,她口中的咸涩腥甜简直快溢出来了。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郁添被震得原先打算哄骗郁臻的话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呼······呼·······”郁臻的胸脯起伏着,气息紊乱到她又要过呼吸了。
于是她也安静下来,闭目顺气。她静静仰靠在冷硬的椅背上,咸涩的涕泪让她柔嫩的脸被蛰得痒极了,她却无力擦拭。
她觉得自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浑身气力都被那无底深渊吞噬殆尽,她却只能绝望地蜷缩身躯,在一片死寂寂寥中等待死期的宣判。
“你说过的,永远和我在一起。”
她睁开双眼,疲惫极了,只说出这句话就起身打算回房了,但是长久未进食的她在站起瞬间就眼前一黑,半晕厥似的朝后倒。
在眩晕中,她落入少年并不单薄的胸怀中。
睁眼,那平静柔和的月光已在那双眼中被燃烧殆尽,那里面漆深如墨,她却看到熊熊烈火在燃烧,妖异的像是——
地狱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