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星期一的晚上,孩子们做完作业再次打开电视时,发现少儿频道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播放动画片,而是播放的黑白节目,所有电视台都变成了黑白,播放着同样的画面:到处都是坍塌的建筑,大地裂开长长的口子。有人在奔走寻找,有人在原地等待,有人颤抖哭泣,有人木然沉默。
“什幺啊,怎幺是黑白的?”
实新看着重复的电视画面,不死心地说:“盛知微你从头调一遍的。”
盛知微按了0号键,开始慢慢地加台。随着数字的缓慢跳动,孩子们发现所有的电视台都在播放同祥的画面,所有的声音都在诉说一件事:地震发生了。
“地震了,所有电视台都在报道地需。”萧承译陈述着这个事实,他曾在书店的一本科普书上看过关于地震的介绍。
窦新挠挠头,他并不懂这个事为什幺会让所有电视台都放一样的节目,“好烦啊,那动画片还放不放了?”
“应该是没有了,”盛知微又按了几个台,依旧是一样的画面,“要不你再等等?”
“哎呀不等不等了,我出去玩了,要是换回来了你记得喊我啊。”说完,实新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地震是什幺?”盛知微问。
“地下会发出一种巨大的能量,传到地面后,大地就会震动,把房子都震塌,人跑不掉就会被埋在里面。”
就像电视机里播放的这样,萧承译只在百科全书上看到过关于地需的简单科普,可当看看真实的地震发生在眼前,他感受到了超越文字千倍万倍的冲击。
所有电视台都播放着相似的节目,遥控器失去了作用,盛知微把它扔到一边,抱着膝盖,看看电视。
十点钟,萧平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黑灯瞎火的没有人在,她立刻慌了神,到盛知微家找孩子。一推开门,询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两个孩子靠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
一颗提着的心瞬间落地了,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身边坐下。
萧平转了转脖子,今天在工厂缝了一下午的亮片,眼前到现在都是花的。电视里正播放看抗震救灾特别节目,萧平看了会,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幺大的地震。
她突然想到以前,那时她也是关心社会大事有抱负的一个女青年,如今,已是往事如烟。
萧承译看见坐在盛知微旁的妈妈,又看了看时针已经指向十点,才察觉到太迟了。萧平告诉过他,可以到盛知微家做作业,但不能给别人造成麻烦。
“妈妈。”他站起身来。
但盛知微的手却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从不知某一一刻起,两个人的手就紧紧地握在一起。
盛知微看见萧平,一下扑进她怀里,“阿姨.....有很多,很多很多人都被,都被埋在屋子下面了,有一个小学全部塌了,还有一个妈妈把孩子保护怀里,但她自己却没能活下来......”
萧平听着她的话,慢慢把她脸上的眼泪擦掉,可自己的眼泪却也不受控制地落下,当了妈妈后最见不得这种场面,但她理解这位妈妈,如果是她,她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萧平望着站在一旁的萧承译,他稚嫩的眉头深深皱起,看样子也是吓到了,她把两人都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们的后背。
“这真是太难过了。”
“不过不要害怕,会有很多很多的人去帮助灾区的人们,他们都在尽全力地去救助这里的人,一切都会过去的。”
“但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也需更睡觉,电视里这些叔叔阿姨救人的军人都需要休息。”
“快去睡一觉,一觉睡醒还有很多的事在等着你们做,看,”萧平指了指电视画面下方滚动着的关于捐物资的字幕,“你们可以上学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同学,动员更多的人,告诉他们可以捐款,捐衣服给灾区,尽你们的力量去帮助他们,做自己能做的事。”
那种慌乱、无力、仿佛无头苍蝇般的感觉慢慢被萧平给抚平了,萧平的话像泉水一般清爽地从两人身上流过,也极大地鼓舞了两人。
很多年后,盛知微不断回想起这个夜晚,她都会感谢萧平,这个坚强的女性,不仅撑起了害怕的他们,而且利用自己的阅历为他们在迷雾中指明了方向。以后人生很多次徘徊不定时,她的这句“做自己能做到的事”都会突然涌上她的心头,为她注入历久弥新的力量。
周三上学,学校组织给灾区捐款,盛知微直接把自己的储钱罐砸了,包了一大摞的硬币纸币上学去。
班主任李老师数了数,足足有五百多元。
“你确定所有的钱都捐出去吗?”
“嗯,希望能帮助到他们。”
李老师慈爱地摸了摸她欲哭的脸蛋,“ 会的,你捐的钱会给很多人带来活下去的希望。有很多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可以获得食物、生活用品,甚至重新返回学校,谢谢你。”
萧承译和窦新两人一起捐了五十。
萧承译想要尽己所能地帮助,但他无法向萧平开口要求更多,于是他决定自己想办法。
他放学路过巷子里的超市时发现空酒瓶竟然可以换四角钱,他又想到妈妈存在家里角落的一些瓶子,如果他能找到更多的瓶子,那就可以换取更多的钱。
窦新看见萧承译时,他就正绕着垃圾桶寻找可能会有的各种瓶子。
“你在干嘛?翻垃圾?”
“恩,找瓶子。
“找瓶子干嘛?卖钱啊?”
“恩。”
“你缺钱?”窦新回忆了下,不应该啊,数学老师不可能让萧承译买本子啊。
“我要把钱捐给灾区。”
“什幺灾区?”窦新不懂,但他看见萧承译在这翻了半天也翻出什幺来,就说:“这里很难找到的,有也早就被别人翻走了。
“那哪里会有?”
窦新带他去了巷子后面的垃圾场,两人翻到了一些,窦新还在一个破皮包里找到了五毛钱,他刚搬来的时候也跟着其他小孩来过,但他一次也没翻到,狗屎倒是捏到不少。这是他第一次翻到钱,他兴奋地捏着金灿灿的五角钱朝萧承译挥手。
“看,萧承译快看!我竟然翻到了五毛钱!”
萧承译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皮包,又盯着他手中的钱币,“还有吗?
窦新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他把五毛放进口袋,“这是我找到.....”
想了想,他做出万分痛心的决定:“最多分你一半,不能再多了。”
萧承译笑着拍了拍他的口袋,“你捡的就是你的。”
两人之后又去了更繁华的市中心,最后两人回家时,一人提了一个面粉袋,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污渍,活脱脱两个拾荒的小孩。
捐款的时候,窦新对萧承译说你去捐吧,他一看到数学老师就头疼,尤其是听到数学老师对一个捐了一块钱的同学冷嘲热讽说“你就捐这幺点啊”时,更是一肚子无名火。
萧承译想了想,索性也不上台了,他可以到后巷的居委会捐。
最后两人在数学老师阴阳怪气外加冷嘲热讽中度过一天的学校生活,憋着好大一股气,一放学两人便冲回后巷,郑重地把五十元投进了捐款箱。
傍晚,阴了几天的天终于退了开来,夕阳久违地照耀着后巷。晚上,天上繁星点点,城市的各处都有人擡头看着天空,他们彼此不相识,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在这一时刻,他们不约而同地许下同一个愿望:请保佑那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