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娥怯抱鞍

考试前一夜,螭螭怕起不来,知会过大姊姊,到她院中过宿。女官遴选也有所谓的殿试,就设在中宫景明院的汀兰殿,皇后亲自监考。

可不是近水楼台也?

螭螭爬上绿耳背,唇角笑弯弯,策梢敲马头催进。傅母太行氏捧着文具盒,两侍婢各拎一箧书,小奚奴擎着衣履箱,也上了牛车,紧随其后。

行过中庭,母氏李夫人闻鸾铃响,收起舞蹈的折扇,出来廊下探看,“欸,真去考幺?”

螭螭翘起鼻子,“当然不是说着玩。”

“考中之后,每日也要点卯的。”

螭螭生来不知愁,“呵呵,那时再想办法。”

荀氏私邸,乃皇家苑东甲第之一,最初为太祖天水公主的嫁妆屋,一代代传到螭螭父荀司业手上。出了前庭正门,即是飞桥复道,到西苑西宫门只用了小半个时辰。

宫门监认得,一揖请入。

从西门往景明院,须得经过天子常居之仁智院。当代天子午休方兴,轻袍葛履,在院门外草坡上教宫娥骑马。那宫娥娇滴滴,不知真的装的,一上马就斛觫匍匐,丢了鞚绳抱鞍,粉脸埋进五花马鬃。

天子擡手欲拍她臀,笑嚷:“哎,看前面,看前面。”头一偏,望见螭螭来,顿时走神,手拍在了马臀上。马儿听令欢走,那宫娥不提防,死抱住马颈,才没被甩下来,留下一路破音的尖叫。围观宫娥各自畅意,暗道活该。

天子头也不回,笑吟吟来至道旁,与螭螭闲话。

螭螭幼时,很喜欢这个姊夫。是天底下第一号大人物,却不轻视小女孩,肯听她叽叽呱呱。有段时间甚至觉得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近来却发现,他是见了美貌女子不献殷勤就不舒服,并非特别看重自己,便觉得此人的情意仿佛大水漫灌的超发货币,一点儿也不值钱了。从前有多喜欢他,现在就有多鄙夷。

天子并不知少女心中如何评断他,犹自顽笑“可惜檀尚书不听我的,不然给你开个后门”云云。

螭螭远远瞥见景明院门前,裴女史眺望的身影,对天子道:“姊姊等着我呢,日后再叙。”才得以脱身。

裴女史引领螭螭到常宿的居室,道:“我教她们都噤声,勿妨碍三娘子温书备考。”

螭螭谢过,问候大姊姊。

裴女史悄声告诉:“皇后近来又失眠,今日午憩难得睡的深沉,我们不忍唤醒她。晚食时再见吧。”

螭螭晓得姊氏有失眠痼疾,不当回事。太行氏乃中宫生母钱夫人故婢,听说皇后旧疾又发,忧虑,借口弈棋,到裴女史居处密探,细问究竟。

她们去后,螭螭命侍婢珊灵拿出五曹算经来朗读,自己趴在软榻上听,片刻就神游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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