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新闻又播报了东万会的犯罪行径。小儿子正处在看什幺都好奇的年纪,夹在学步车里满客厅乱走,学步车的滚轮压过地板,轱辘轱辘盖住主持人的播报声,我只好加大音量。丈夫正在看报纸,他喜欢早餐时浏览新闻。电视机声音变大,他从报纸间擡起头看我。我有些歉意,便问是不是打扰到他。他朝我笑一笑,摇头说没有。他看了眼电视,又说你似乎很关心他们的事情。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下意识讲因为同事间都在八卦,自己不关注就好像被排斥在外似的。丈夫叹了声说你也不容易呀。我不再说话,把餐盘收到洗碗柜中,默默清理厨房。
这不是假话,算不上哄骗丈夫,但面对伸着懒腰准备出门工作的丈夫时,心里多少产生些愧意。虽然儿子已经快要一岁,丈夫却依旧保持着新婚时的习惯。我帮他整理好袖口领带,将他垂下的额发抚顺。丈夫是混血,皮肤黝黑但面容精致又漂亮。我亲吻他的脸颊,喊他注意安全,他点头回吻我,说你也是。这似乎已经成我们出门前约定俗成的习惯,好像某种祭祀仪式,如果不进行,新一天便无法正常开始。
我爱丈夫,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相识相知,最后决定携手共度一生。只是必须要承认,丈夫确实不是我迷恋的第一个男人。真讲起来,叫人又羞又愧。念书时情窦初开,难免会对某些异性产生莫名其妙的好感。若真要叫我数出一二三条,那是一条也讲不出,硬要讲,大概也只有对方很漂亮这种话,至于其他,我这木讷的脑袋是再也讲不出。
人难免会对美丽的事物产生好感,在统一制服的学校中,注意力便会更集中在脸上。
我长相平平,并无过人之处,身材壮硕,腰间腿上都是肥肉,生产后更加惨不忍睹,也难为丈夫每日视而不见,一如既往亲吻和爱抚我。减肥纵然尝试过,但这身肥肉自幼追随与我,实在找不到法子把它褪去,只好自暴自弃安慰自己,大概我就是这种类型的人吧。
大学间交往过的男友们倒都喜爱我这身肥肉,但与他们出游时,我向来不敢站在苗条女孩身边。我个子高,骨架大,站在她们身边便如同车祸一般。自初中起,我的个子便猛地窜起,生产似乎又使我拔高一截,现在已经到达178这个堪称恐怖的高度。我个人不计较身高,心底甚至隐隐为傲,只是丈夫...比丈夫高处一块总让我有些难安。
年幼时因身材自卑,由于高个子,从入学起便是最后一排的常客。最后一排惯坐些混混差生,上课铃打响,他们雷打不动,趴伏到桌子上酣睡,而我成为唯一的异类。
现在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依旧是坐在角落,每天能将全部课程一口气睡过去的佐野同学。难为情的,我喜欢他。像所有中学时的暗恋一样,说不清原由,我与他甚至连话都没讲过几句,但我喜欢他。
他个子很小,与魁梧的我比简直天上地下。我喜欢看他睡觉,现在想,这大概也是当初我喜欢他的理由。埋头苦读一阵,被算数诗词填充的嗡嗡作响的脑袋好不容易擡起,便看到趴在桌上熟睡的佐野万次郎。他坐在靠窗处,傍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的头发由于睡觉压翘而浮动在空中的每一根游丝都在闪光,阳光在他的脸颊上跳跃,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被染成金黄。
这个画面好像印在我脑袋里,即便现在,只要听到佐野万次郎这几个字,他熟睡的脸便会从我脑袋中蹦出来。不过现在人们惯爱喊他mikey,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更喜欢万次郎这几个字。
说句更羞的,日记中我不敢写出他的名字,绞尽脑汁思考究竟要用什幺来称呼他,这时\"爱\"字倏地出现,吓了我一跳。我哪里敢这样!但我总是想到,怎幺都绕不过去,只好手指发汗,把这个字写到日记上。真希望万次郎不要见怪,那时我的爱,就是他。
我喜欢看他,尤其在题海中挣扎上浮时,看到他愉快的睡脸,自己也被洗涤了。偶尔会感慨同人不同命,羡慕他如此好的睡眠,后来不知怎幺,看他睡,自己也好像跟着一起得到休息似的。发会儿呆,只觉身体轻松不少,又能继续埋头奋进。
记得当初把这事当笑话讲给身边朋友,朋友讲这是注意力转移法,把疲惫感转移到对方身上,让对方代替自己休息。我虽觉朋友一番话半点不靠谱,但我的成绩着实进步飞快,其中似乎也有万次郎不少功劳。
发呆也曾被抓个正着,对方睁开眼睛时我还恍惚着。虽在看他,脑子里却搅合着加加减减。等反应过来,见他面无表情,更不知该说些什幺,结巴着道歉,急惊风似地低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课本中。
告白?告白是完全不敢。坏小子们带头喊我奶牛,偶尔过分还会拿书本之类拍我屁股。我越发胆小,闷声不吭。他们吵闹地嚣张,万次郎便会狠狠一踹桌子,他们登时便老实起来。我虽知万次郎只因他们吵他睡觉,与我毫无关系,但心中难免生出感激,更觉他高不可攀。
我在情人节时提早来到学校,确定教室中只我一人后,将巧克力小心塞进万次郎的抽屉。我想试着趴到他的书桌上,学他的样子。但这动作太过痴汉,最后我边骂自己变态边跑到操场冷静。
一整天,我一面期待他发现那袋巧克力,一面祈祷他不要发现。等他拿出那个袋子,我的心便跳出嗓子。他没看我,但我手足无措。我拉开笔袋又系好,我翻开课本又合上。我想看他的表情,想看他的动作,想问他巧克力的味道怎幺样——天啊!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进嘴里!我拿书挡住眼睛,从缝隙中看他。我希望他知道那袋巧克力来源于我,就像我心底隐秘地怯懦地希望他知道我喜欢他那样。
算了!他还是不要知道!他最好把那东西当作他喜欢的人送的,这样他就会小心珍藏,仔细品味。若是知道赠送人是我,巧克力的归宿保准要在垃圾桶。
我又气又急,不知怎的,委屈一阵又一阵,就这样在书下哭起来,现在那页日记上还印着油墨笔被泪水冲花的黑色印记。
我清楚记得那天放学后,我傻乎乎去翻垃圾桶。确定垃圾桶中没有属于我的那袋巧克力时,我欢呼了声,下一秒又担心他会不会丢到其他地方,亦或是就让它孤零零躺在课桌里。这样想着,我只好左右观察一番,确定没人后蹑手蹑脚走到万次郎桌前蹲下,几乎绝望得打算检查他抽屉中会不会有那袋未开封的巧克力。
我的手指刚探进他的书桌,背后突然传来冰冷一声\"你在干什幺\"。我吓得打一激灵跌倒在地,擡头看,果然是万次郎。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此局面太过尴尬,他准把我当成恶心的痴女。一想到我在他那儿打上猥琐恶臭之流的标签,心中就呕得酸胀,眼泪一下子糊了满脸。
\"你哭什幺?\"万次郎蹲在我身前。我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脸,我只觉得他在笑,\"喂,你是不是想吃我的巧克力,才不给你。\"
他从口袋掏出仅剩半袋的巧克力,朝我炫耀似地晃晃。\"这是我的,笨蛋。\"
巨大的喜悦冲击我的大脑,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却越流越凶。我乱七八糟擦着眼睛,哽咽地问他巧克力好不好吃。问出后更觉自己蠢笨,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
\"好吃啊。\"他点头,他看着我,\"很好吃。\"
我止不住流泪,我开心极了。有那幺一瞬间我幻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喜欢他,单是幻想他知道我喜欢他这件事,便能让我开心得痛哭流涕。
我的模样一定蠢极了!
\"很好吃,是我的,所以才不分给你!\"他这样说。
我浑浑噩噩着回家,万次郎一定不知道,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害我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我实在睡不着,又爬起来叼着手电筒在被窝中写日记。我每日都要偷偷写几句不想说给别人听的,这些话我只想说给万次郎听。这样讲着实太过于厚脸皮,憋在心里又实在烦闷,所以我决定将它们写下来。
我习惯在学校写完作业后再回家,那一次,我记得很清楚,那一次万次郎的朋友来喊他,却没有把他喊醒。万次郎嘟嘟囔囔着要继续睡,万次郎的朋友便叹着气离开。他离开前看了我一眼,有些骇人,我没敢擡头。
等我写完作业,习惯性看向万次郎的方向,他正打着哈欠伸懒腰。我不敢再看,收拾好书包后打算离开,他跟在我身后。不能说跟,从教室到校门口只有这一条路,我要走,他也要走罢了。
我第一次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我把脚步放慢,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虽然没讲一句话,虽然我看不到他,但只要一想到他在我身后,我就要极力忍住让自己不要笑出声。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出校门时他恰巧经过我身边,我一瞬间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我又祈祷他快些离开,又祈祷他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他突然顿住脚看我,我在他的注视下越发僵硬。
\"仔细看,你不是挺漂亮吗。\"
他说完便扭头离开。他的话太快,我恍惚了好久才听懂他的意思。我又一次失眠。
真该死!我要狠狠怒骂自己!已经是结婚生子的人,回想起初恋却依旧脸红心跳。儿子咿咿呀呀叫嚷着什幺,咧着嘴朝我笑。我想到公休日还要辛劳加班的丈夫,心中越发怪罪自己。
哄睡了儿子,我去露台伺弄花草,长方形的花栏中让我零星栽了几株花。先前丈夫说洒满种子,叫它热热闹闹得开一栅栏才好看。我不同意,我总觉得开成花灾已经不是灿烂,再热闹,在我眼里它们也都一整个荒凉起来。我把这话说给丈夫听,丈夫歪着头沉思片刻,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隔天便带我去花市挑了几株喜欢的。
天蓝得发暗,云彩乌压压沉下,紧接着雨便砸下来。我连忙关上露台的窗户,心道春天果然要以大雨开启。丈夫出门前我特意叮嘱他带伞,这会儿也不用担心。我又去房间看了眼儿子。儿子脸蛋带着红晕,嘟着嘴,睡得正香。儿子的眉眼像他爸爸,皮肤像我,长大后兴许也会迷倒大片姑娘。
我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丈夫,丈夫回了个笑脸,又说和你一样漂亮。我暗嗔哪里是像我,分明是爸爸漂亮。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儿子却毫不在意,一心一意沉浸在美梦中。
记得当年毕业也伴随着春雨,没这场声势浩大,细细绵绵,刚好叫人头发湿润。万次郎没来参加毕业典实属遗憾,事实上后期他几乎不来学校。我依旧在空档时盯着无人的桌子发呆,这个习惯没因他不在而消失。
毕业那天我一个人坐在教室,自己也搞不清在想什幺,只是呆坐着。窗框的影投在黑板上,一点点倾斜再一点点消失。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万次郎的桌椅前,我坐下,我学着记忆中那个身影,把脸埋在双臂之间。我闭着眼,暗想这或许是我和他靠得最近的一次。我呼吸着他曾经呼吸的空气,我趴伏在他曾经酣睡的桌子,这多幸福。
\"你这样真的很奇怪欸。\"
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他突然出现,变化极大。他眼睛下吊着两圈黑乎乎的暗影,他似乎瘦了。
万次郎拉开我的椅子坐下,他趴在我的桌上侧脸看我。
\"你好像变态。\"他说。
我踌躇了半响,只好说:\"对不起。\"
他轻笑了声。
我们没说什幺,只是看着对方。我不住得想他什幺时候知道我喜欢他的,我想不到,我心里又酸又涩,却甜蜜极了。
\"回去了,雨下大了。\"他说。
我跟他一起出门,这次他在前,我在后。我又一次祈祷路长一些,他走慢一些。
他在楼梯上突然停住,回头看我。我不知所措,顿住脚看他。
他皱着眉毛,每根发丝都在说他此刻的烦躁。
\"过来!\"
我连忙走过去。
他吻了我一下,有些粗鲁,咬破了我的嘴唇。我有些庆幸他的莽撞,嘴唇的刺痛和红肿提醒我这不是梦,我确确实实和他有过一次亲吻,一次亲密的触碰。
他没说话,扭身继续走。我跟在他身后。我走得很慢,他的背影一直在我眼睛里。
那时也是春夜喜雨,所以每年都会如期想起来。
说这话好像是对丈夫不忠似的。我和丈夫相遇时还在念大学,我在一家咖啡店打工。丈夫喜欢购买咖啡,一来二去混了眼熟。追求也是丈夫主动。咖啡厅从不缺美人,丈夫却偏挑上身材样貌都在底端的我,实在让我诚惶诚恐。后来问起,丈夫却说因为我递给他咖啡时笑得很好看。我心想这算什幺理由。
他又说:\"你不是会小声跟我讲\'加油\'幺,还在我的杯盖上面画了爱心的符号,我想总不能让女士主动吧。\"
他这样说我才想起,爱心符号是店里的活动,要求员工为某种特定咖啡绘制简单的符号,是一种营销手段。至于跟他讲加油的事,我丝毫不记得。不过有件事倒记得清楚,他买完咖啡刚离开一会儿,又怒气冲冲拿着未开封的咖啡回来,问我为什幺这杯没有符号。
因为活动结束了啊!
丈夫当时的样子太过愤怒,店长也不敢多言,陪着笑脸说一时疏忽,拿出笔,小心问是否需要帮他补上。我当时躲在柜台角落,不敢插嘴也不敢多看,专心致志擦手中的杯子。
\"要她画!\"
丈夫的手就这样笔直地指向我。
我颤颤巍巍在杯盖上画了颗心,道过歉,把咖啡交给他。他脸色不见半点儿好转,又把咖啡㩙我手里。
我犹豫了下问:\"再画一个?\"
丈夫当时显然也怔愣住,随后噗嗤笑起来说:\"那你画满吧。\"
我画了颗巨大的心占满杯盖,正涂着色,丈夫突然开口说他叫黑川伊佐那。
\"黑川伊佐那。\"
我换了支笔,把他的名字写在上面。
\"好了,给。\"
我把咖啡交给他时,还以为自己是在女仆餐厅给客人写蛋包饭,这个联想让我很没出息地笑出声,丈夫当时也笑了声。
现在那个咖啡杯盖上不仅多了我的名字,还有儿子的。丈夫当宝贝似的把它扣在展示柜里,摆在家中显眼处,让人进门一眼就能看到。
正想着丈夫什幺时候回来,手机屏幕便亮起来,是丈夫问有没有需要捎带的。我喊他快回家,总觉得雨要变大。这时,儿子终于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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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很纯爱,写得很开心
qaq我爱甜美爱情
呜呜呜,这是爱情
呜呜呜呜呜
顺带,妻子是个完全不自知身材和长相的女人,丰腴美人难道就不是美人了吗!!都给我自信!都给我自信起来!
补一个剧场∶
伊佐那∶我买个咖啡,她干什幺冲我笑还说加油?!
伊佐那∶她冲我笑,好,她对我有想法。
伊佐那∶嚯,她还给我画爱心,花样真多 。
伊佐那∶为什幺这次不画?!她变心了?!她不想追我了?!
伊佐那:我让她干什幺,她就干什幺了,她一定是喜欢我!
伊佐那∶她还在心心上写我的名字欸,这就是告白嘛~
伊佐那:呵,女人的小把戏,我早就识破了。
总结∶伊佐那,脑补(自恋)小能手。
再补一个∶
1、没有后续,真的没有,一发结束,这是短篇
2、伊佐那跟老婆确实是纯爱,伊佐那都不知道老婆初恋是万次郎,伊佐那就是单纯去买个咖啡,然后莫名其妙自我攻略,然后追老婆。现在一边跟mikey搞黑道,一边跟老婆亲亲热热,还有漂亮宝贝儿子。好,伊佐那,不愧是你。
3、万次郎就是喜欢她啦,就是喜欢她。女主太自卑了,暗恋都会自卑嘛,主要想表现这个,所有角度都是从女主视角出发的。万次郎其实一直喜欢她,但是他没告白。女主对待喜欢的人极度自卑,很积极的给万次郎的暗示找理由,直到最后,毕业的时候两人对视,女主才彻底清楚万次郎喜欢她。但是这时候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啦,万次郎去搞黑道了,女主就是普通女孩子,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我有个小细节,可能都没发现,就是龙宫寺坚看女主那一下。万次郎私下里肯定会跟龙宫寺坚讲,龙宫寺坚找他那天他也是故意留下的。巧克力一早就知道是女主放的,所以故意暗示女主,想让女主告白。不是因为混混吵闹吵他睡觉,只是为了不让小混混欺负女主。他一直喜欢她,他一直知道她偷偷看他。
她希望路长一点,走慢一点,他也同样希望啊。
那天晚上,他看着她,外面雨逐渐下大。
他待会儿无论如何都要吻她。
4、妹现在跟伊佐那在一起很幸福,就算mikey再追她,她也是会坚定选择伊佐那。她确实很爱丈夫和宝贝儿子。虽然她确实不知道丈夫搞黑道。
伊佐那∶要是我搞黑道……(小心)(试探)
妹∶?你……你是不是遇到什幺困难了?
伊佐那∶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因为你总关注东万的消息嘛。假如我也是东万的呢?会吓一跳吧。
妹∶?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离婚吧,我会好好照顾儿子,把他养大的。
伊佐那∶?
伊佐那∶不许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