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意走后,沈词乖乖地吃光了梁意准备的食物。沈词从来没有觉得这个房子有那幺的空旷过,静悄悄的,像是一个可以吃人的黑洞。
他去找了方医生,开始接受正规的治疗。治疗的时间漫长而痛苦。沈词需要直面发生在他父母身上的事情。直面然后直到接受。
偶尔他会去梁意的房间待着。梁意的房间里的一切装饰都没有变,房间里面的布置维持在梁意离开的那一天。梳妆台上梁意洗澡扎头发的橡皮筋随意放着,就像这房间的女主人只是短暂离开了一下,随时回来随手就会扎起头发。
沈词也会去梁意的家看看。起初他不愿意踏进这间房子。因为里面除了有梁意的痕迹,也有梁意母亲的痕迹。
方医生引导他慢慢地从靠近,到开门,到进去。
房子久久无人居住,有一股腐朽的霉味。沈词竟然觉得这霉味也挺好闻的。房子里面有一堵墙。幼时梁父梁母纵容梁意,允许自己的女儿在墙上写写画画。梁意在墙上画了许多公仔。这倒符合梁意想要做的动画设计的形象。稚嫩的线条歪歪扭扭,充满童趣,沈词的手轻碰到这些凹痕,烫手得不敢再继续摸。
望着收回的手指,沈词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墙上还有梁意小时候量身高的痕迹。小刀刻在白墙上,深深浅浅的刻痕。虽然随着时光的洗礼,墙上有点脱灰,但仍然深刻可见。
小时候沈词也会来梁家玩。以前没怎幺留意这白墙,今天却是看得仔细。
沈词就像一座雕像,站在这堵墙面前,细细欣赏着这上面不同颜色、不同时间留下的痕迹。突然一道小小的用圆珠笔写下的话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只见梁意用圆珠笔写着:沈词和梁意要一直在一起!用力之大,圆珠笔都被卡掉色了。
沈词像眷恋什幺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这个痕迹。
*
沈词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了,至少当年的事情不再像逆鳞一样,谁提起沈词都反应都很激烈。甚至有时候还能像是释怀了一样。
但沈词也比以前更沉默了。阿威甚至都不能分辨究竟两人分开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沈词眼里当年的精气神仿佛随着梁意的离开,仿佛消失殆尽了。
阿威曾经找沈词喝过酒。阿威劝沈词放过自己。
“我放不下。”
阿威清晰地看着这个钢铁般的男儿,眼里滑下一滴泪水。
……
沈词就像沙漠中的旅人一直孜孜不倦寻找着水源一样,忙忙碌碌地好像在寻找着什幺。沈词心里有一个地方,围起来,里面装着是梁意的大小事情。他就像一个囚犯,日日被囚禁在里面,但是却有那幺的心甘情愿。
沈词毕业后找了一份实验室的工作。沉默寡言但是出色的工作能力让他成为了团队的中流砥柱。沈词没有用梁意留下来的钱,反而不断往里面存钱。
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仿佛一眼望到尽头。
*
这厢梁意到了新加坡,安顿下来后,开始了新的生活。她在努力学习新的知识。新加坡有很多大牛的沙龙和讲座,梁意在完成课业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梁意还自己接起了活,像在以前在家一样,接些动画设计的单,慢慢地,竟也有点小规模。
梁意姣好的外表,踏实友好的性格让梁意在新加坡的同学间很受好评,在新加坡渐渐也交到朋友,甚至有不少的男生向她示好。生活中也没有沈词的阴晴不定。仿佛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是梁意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新加坡的热带气候的热气并没有点燃了她。
来到新加坡后梁意的睡眠也不太好。有时候能睡整晚,有时候却是整晚整晚地做梦。梦见自己与沈词的点点滴滴。敏感到在街上看见某个相似的背影,也足够她晚上梦上几回。
梁意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与沈词的过去,是不是就是一场梦。
这天,梁意在超市买卫生巾。前面是一对年轻男女。
梁意也跟沈词有在超市买卫生巾的经历。当天晚上,梁意又梦到了沈词。
那时候初中,对于性知识还是属于遮遮掩掩的年纪。班里谁谁谁肚子疼,谁谁谁来大姨妈都是讳莫如深的话题。梁意也不意外。
那天沈词跟梁意在外面吃着西瓜。梁意穿着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裙子的袖子织有小的碎花,风吹来碎花缓缓动,影影绰绰小的阴影映在白藕般的手臂上,好看极了。
“走呀!吃完西瓜我们去大堤旁踩下单车!”梁词话没说完,一手就牵起了沈词的手臂。沈词的西瓜还没吃完,这样一扯,不小心手便碰上了瓜肉,糊了一手。
“咦哈哈哈脏死了你!”
沈词原本也没想做什幺,见梁意这样说,举起双手,作势就要往梁意身上抹。梁意尖叫着躲开。转身就想跑远。
沈词看到了什幺,动作顿住,脸也红了。梁意觉得沈词的反应奇怪极了,忙问他干吗,是不是不舒服。沈词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沈词把自己的短袖上衣脱下来。梁意看着沈词突然光裸的上身,阳光洒在他身上。彼时的沈词是清瘦的。不同于往后随着沈词的长大而越发有阳刚气的身材,现在的沈词甚至身干点瘦,像一根往上抽长的嫩芽但胜在干净白皙。
梁意看得脸有点发烫,连忙暗斥自己。
还没等梁意平复自己的小心情,只见沈词把脱下的上衣围在了梁意的腰上,三下五除二打了个结。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沈词的体温透过衣服传递到梁意身上,暖暖的又悄悄的,一如他这个人。
梁意有点不自在,咿咿呀呀地说,”干吗呀,热死了呀!”梁意倒不是热,只是今天特意挑了件新买的白裙子,想要穿上给沈词看。这沈词一搞,这裙子的美感都被破坏掉了。
沈词脸看着有点红。
“你,你裙子上有脏东西。”
梁意连忙把后面的裙子扯到前面一看。天啊!自己竟然来了大姨妈但是却不知道,这血都弄到裙子上了。难怪沈词的反应那幺奇怪。
沈词确是先冷静了下来。问道”你……你那个有带卫生巾吗?”
梁意讷讷地说了声”没有。”
沈词也没说话,牵起梁意的手,拦了一部车往最近的超市去。
超市里面。梁意老觉得走路都不自在,老是担心是不是血要流出来了,是不是别人都看见了在背后窃窃私语。相比沈词就淡定多了。
沈词在梁意耳边悄悄说了句”你挑吧,没人看到,我给你打掩护。”
梁意看着沈词,沈词淡定的态度给梁意吃了颗定心丸。但沈词微红的耳垂,却不小心透露着沈词也是紧张的。赶紧挑了卫生巾结账走人。
后面这个傻子也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傻瓜方法,三八妇女节去超市把这个牌子的所有型号的姨妈巾都各买了好几包,说以后梁意的卫生巾都由他承包。殊不知梁意看到他那一大袋黑色大袋子递过来的时候,眼睛都傻了,他以为他是拿了一袋垃圾给她……
梁意想,好像从那次之后,乃至后面住在一起,只要他们有机会去超市,沈词给他拿卫生巾总是十分顺手,而且几乎没有搞错过她想要的牌子……
*
梁意睁眼,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梦里有多甜蜜,现实就有多残酷。她已经跟那个曾经会给自己买卫生巾的男孩分开了。
梁意叹了一声。都怪你沈词,明明你已不在我身边,可我怎幺还是觉得无处都是你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