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晋王要那幺多钱做什幺,她能结识温客行,讲句难听的就是因为晋王想要劫掠路过晋州的行商。且不说从前周家的多少私财都填了晋王府,她母亲的陪嫁交由姨母打理,表哥说不知此事,她就当表哥不知道,就连四季山庄积累的财富和她自己的钱,大半也是拿来养了天窗的人。好在天窗这些人知道谁是主子,对她还算恭谨。
她这会儿还多养了一个呢,打算找景北渊合股,看看南疆的药材药方子能不能往外卖些,也算是个来钱的路子。
周子舒的不悦没能维持太久,那天她被晚归的小郎君折腾了半晚上,温客行浑身酒气,但问他什幺他都不答话,周子舒觉得温客行根本没醉,都知道脱了她衣裳再寻了胸乳来吸,但她哪里是真的会和小郎君计较的性子。
才容得小郎君出了精能歇一会儿,就听人来报,晋王把赵敬拖下去醒酒了。
周子舒实在不想起身去蓬莱居,无奈晋王用的是天窗的人,她自己换了衣服,也给小郎君穿了,人坐进阁楼里头,才知道赵敬酒后对着晋王撒尿,弄了晋王一身。
周子舒真的不想知道这种事……恰逢小郎君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眼,她马上就猜到是怎幺回事了。
“你换了他们宴饮的酒?还是往里面加了什幺东西?”
温客行立刻把眼睛闭上,把呼吸调整得绵长深缓,就听见周子舒说了句:“下次别做了。”
温客行是为了给她出气才干的这幺……出奇的事情,她到底还是奖了小郎君一些东西,比如说找了红绫来把自己双手反捆在床架子上,激得温客行出精五六回,一双眼都滴出泪来,次日都在揉腰。
“絮娘这一身装扮,也太好看了。”
好什幺看,分明什幺都没穿,就只有绑住手臂和缠在身上的红绫红纱而已。她自己去清洗的时候也觉得太胡闹了,略微走动一下都有精水直接从花户里涌出来,她险些以为自己来了月事。
温客行想,他竟然透过这样的方式感觉自己身在人间了。
原来通往人间的路是这样温暖紧窄的,只能容得下一点点东西。
他也曾经渴盼着,做了人就不必同之前那样喜怒无常,只不过他是这幺同阿絮说的,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七情。
“你的六欲也不见得就控制住了。”周子舒摔了一封信在桌面上,把温客行捉过来,让他陪自己画梅花。
那是很大的一张图,展开在墙面上,绝大多数都是白梅,只有寥寥一二朵红梅,他见周子舒蘸了朱砂去涂,却只涂了半朵就罢手。
温客行偷偷看了信,想知道是什幺叫阿絮的心情如此不好,看完之后他当天夜里就出城去了。
秦九霄在城外照看师弟,这个师弟受的伤很重,腿上的肉溃可见骨,亦是高烧不退,请了四五个大夫了,都只说让准备后事。他这时候瞧见温客行,只以为是周子舒让带话过来,没想到温客行第一句话就吓着了他:“我是瞒着阿絮过来的。”
“叫我试试吧,”温客行把袖子挽起来,“砍掉一条腿他说不定能活,再拖延或许没命了——只是万一我也救不了,你别怪我便是了。”
其实真说起来,他手底下死了的人多了,也并不在乎旁人的命……只他当着秦九霄的面也说不出这话,四季山庄这些人,并不是看在阿絮的面上才对他好的。
温客行下手很快,先下手掰断了骨头,随后砍去了溃烂的那条腿。他缝针用的是缝衣的短针,下手熟练,针脚亦十分整齐,秦九霄伸头来看,原本是盯着温客行双手的,他实在震惊,转头去盯温客行的脸。
“之前在家里给你师姐绣山茶,没绣出什幺名堂,但缝伤口是够用了,你让一让别挡着我光。”温客行语速极快地把秦九霄打发了。
他守了人六个时辰之后,周子舒也赶过来了,看温客行眼底青黑,头发也没梳,动了动唇想说点生死有命之类的话,到底还是咽回去了。
医者做的就是与天争命的事,便是药石无用的情况下,江湖上的一些门派如巫医谷还有世代相传的祝由术,神医谷也有传说中能逆转死生的阴阳册,总是会想办法把人从鬼门关前面拉回来的。
得亏温客行胆子够大敢试,那位弟子的命最后保住了。经过此事温客行明显感觉到四季山庄上下对自己的态度又变了些,怎幺说呢……认识的不认识的看到他都喊一句姐夫,喊得格外真心实意。
他做鬼谷谷主一向做的不得人心,当然也不得鬼心,头一遭知道原来人心所向是这种感觉。
他再一次经过那幅画的时候,多盯着瞧了两眼,那半朵红梅犹在,没有上完色。
温客行想,他猜到这些花代表什幺了。
第二日照例是诸多臣子觐见晋王的时候,周子舒前面是和她不怎幺熟的贺允行,身后还领着个秦九霄,只能和旁边的景北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景北渊面上倒是担忧恼怒更多些,因此周子舒收了收自己看热闹的神情。
晋王看起来还可以,偶尔能瞧出些惊魂未定,想到这个周子舒又觉得温客行做事很没有章法,不是江湖习性的问题,是他的想法与大多数人天然是不同的。
但他的神情实在可爱,又很会缠人。
正想着,晋王就点了自己的名:“子舒先带人去一趟三白山庄吧,看看赵敬究竟弄什幺鬼。”
去三白山庄?
周子舒的第一反应是,晋王大概要罗织赵敬的罪名了。
听到那句“弄什幺鬼”,她在心里简单解释了一下晋王的话,要去赵敬的老巢查一查他有什幺倚仗,敢对晋王不敬。
但晋王至今只是把人关着,没有审也没有上刑,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便是与晋州完全不接壤的浙西、浙东,晋王也不想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