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始了

G国今年的夏日并不如往年那般炎热，但是董小琳还是会在程星池她们放暑假的时候带着一起回老家H镇避暑，她们老家在山沟里，气候不仅是冬暖夏凉，离家不远的地方还是国家自然风景区，游客络绎不绝。

“程星池！你推着个车乱跑什幺！”董小琳刚从售票大厅买票出来就看见自己女儿很开心的推着个轮椅乱跑，煦暖的阳光铺在偌大的广场上，俨然是个好天气，女儿的活跃带动了微风，吹拂着轮椅上露出来的一袂衣角。

董小琳急走过去就要拽住程星池胳膊，“万一有个好歹，摔着奚山怎幺办？”说完董小琳担忧的看了奚山那边一眼。

“哎呀——妈——”程星池不满，说的好像她不注意奚山的安全似的，“这广场又平又宽敞，能出什幺事呀。”

虽然她心里承认推着奚山满广场跑是因为好玩，但毕竟年少心性，被母亲教训总是有种逆反心理，特别还是当着朋友的面。

“程星池！”董小琳见她说教不听，又欲教训却被一个柔和的声音打断。

“董姨您别怪星池，是我想跟她一起玩的。”

董小琳顺着声音对上奚山的眼眸，眼睛里透露的是与自己女儿截然不同的恬静，给能让人一眼就柔和下来的感觉，结果她就看见那份恬静变成了隐约的神伤，那女孩自怨自艾“只可惜我走不了路，不然我也很想跟你们一起爬山，而不是坐在轮椅上。”

奚山用手掠过被风吹乱耳边碎发顺带扯出一个苦笑，望向董小琳，显得自己楚楚可怜。

董小琳有一瞬间的怔神，她想到了自己逝去多年的好姐妹，她以前还嫉妒奚山妈妈过分美丽，十五年过去，奚山逐渐有了她妈妈的影子。

心下伤感，奚山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用程星池的话说“奚山就是妈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造物主十全九美的作品，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腿，先天性下肢瘫痪，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这病对于青少年来说，如果看不开就是心魔，董小琳怕奚山会因此嫌弃自己只能尽力开导她“哎哟，小姑娘家家别乱想，咱们这次来玩就是因为景区新修了路，轮椅也推的上去，不然我们怎幺会来哟。我们票也买了，先去入口，然后坐缆车上山。”

董小琳让程星池继续推着轮椅走，然后自己在一旁给奚山说一些不刺激她的人生哲学。

如果此时再去看奚山表情，哪里还有之前的伤感，她只是擡着头，带着丝俏皮的看向程星池，在跟程星池眼神交接时顺带来了下wink，像是示意。

接受到讯号，程星池弯下身子低声凑到奚山耳边说“干得漂亮，小青梅。”成功吸引了她妈妈的注意力。

奚山听闻，展颜一笑，偏过头只稍一寸就能用唇吻过程星池的下颚，她同样低声回应

“不客气。”

上山途中还是很顺利的，全靠缆车，很多人享受登山的乐趣，徒步登山，奚山和程星池就趴在缆车窗边看着下面游客气喘吁吁。

真正的风景在山上，等缆车到了终点站，程星池推着轮椅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残疾人专用通道。

已经在山顶上了，地势还是较为平坦的，寻常有坡度的地方，轮椅也能推上去，但是陡坡较大的时候还是不好推，董小琳抱怨要是程星池或者奚山的爸爸在就好了，男人力气大一些，推起来也方便，但是这两个男人都在做研究。

程星池不想让奚山有负担，主动要去背奚山，反正从小到大没少背过她，最开始是奚山的两个哥哥背她，可惜奚山的两个哥哥车祸去世了，于是照顾奚山的大任降在她身上，她欣然受命，程星池常年锻炼，奚山身子轻，背起来毫不费劲，董小琳就在后面推着车上来。

虽然开放了残疾人通道，但是真有人带残疾人来的还是少数，一个人背人，一个人推车还是引起了一些游客驻足，更多人是看程星池背上的奚山，感慨好好的小姑娘腿却不方便，偶尔说些鼓励人的话，露出怜悯的神色。

奚山垂眸，她听过太多这种无用的话，见过太多这样的表情，不想再听了，绕是别人主动向她问话，她故意不去搭理人家，而是她趴在程星池耳边，听着她轻喘的呼吸问“还有多远才能看小熊猫？”

“不远了吧，之前看路标说是400米呢。”程星池回答，她估计走了差不多快400米了，程星池也不想理这些人，问来问去问麻了都，奚山不需要人们自作多情的可怜。

程星池的脖颈有着少女独特的体香，她们蹬着山，程星池还背着自己，出了细微的薄汗。

奚山趴在后背上，看着程星池后颈的细小汗珠，她坏心眼的伸出食指将汗珠从上往下缓缓擦去，随后在那方轻轻吹了口气。

那股气息又冰又凉。

程星池本来后颈就敏感，被手指触摸时，身体发着痒，因为是奚山所以她忍住了，此时一股凉气吹来，她感觉身体又热又冷，不禁打了个寒颤，差点没背稳奚山。

她知道是奚山在逗她，程星池无奈道“你能不能乖乖的。”

奚山最喜欢她对自己说出这句话，得逞般的笑了一声，随后真的乖乖贴在程星池肩膀上，答应道

“好~”

程星池加快了脚程，到了路口转弯的地方，眼睛一亮“奚山！有小溪！”

“嗯，我想玩水。”奚山顺着程星池的话说。

程星池背着她往前跑去，是个小小的岔路，路口立着牌语，上面写着‘小熊猫活动地界’。岔路往下走就是小溪，不宽不深，成年男人大跨两步就能过去，山涧的溪流清澈见底，不少人都在那里踩水玩。

毕竟是带孩子们出来玩的，董小琳也没拘着她们，就在上面看着程星池带着奚山往上游过去，挑了一块靠着溪边，坐在被别人已经坐干净了的大石块上。

程星池换了背奚山的姿势，改成公主抱的姿势坐下，然后将奚山搂在自己怀里。好像并没什幺不妥，多年来都是这样，不是奚山坐她怀中，就是她坐在奚山怀里，虽然那是在轮椅上。

程星池的手伸进溪流中，水流速度不快，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奚山也略微弯腰伸进去玩了玩。

玩水总有一个人要使坏，奚山肯定不是带头的那个，她的脸袭来几滴溪水，奚山下意识的闭着眼，再睁开眼就见程星池笑得蔫坏“怎幺雨只往你那边下？”

奚山也不客气，沾着水的手就往程星池那边甩了几下，程星池轻笑几声又开始反击，两人抱在一起都无处躲，但是奚山还得弯腰汲水一来二去比程星池累多了，最终她宣布自己战败，无奈道“好了好了，我输了。”

“哼，果然还是我厉害。”程星池仰起了胜利者的头颅，一脸的骄傲，无法忽略她湿哒哒的脸庞和刘海。

“都湿了。”   奚山用没沾水的那边手替程星池擦了擦。

说的像是她战败了一样，奚山脸上的水不比她少，程星池反驳“你也湿了！”

“但我不是认输了吗？”

好有道理，看奚山连认两回输的坦然态度，程星池也不计较谁脸上挂彩多少了，擡了擡自己肩膀“好啦，肩膀给你擦擦水。”她另一只手之前撑在地上，有泥巴，等会还得洗洗手。

奚山听话的将脑袋埋了过去拱拱蹭蹭，那沾水的手已经被她暗搓搓的擦干了，但是热度还没回升，仍像冰块似的手悄然伸向了程星池滚烫的后脖颈。

“啊！奚小山！！”

奚山埋在肩膀下的脸终于露出得逞的微笑，程星池没有因为她的动作把自己推开，反而因为被冷到把自己抱的更紧。

真的很温暖，奚山想。

俩人玩也玩够了，刚想起身就听到小溪对面草丛有一阵声响，俩人静默片刻不敢出声，都在期待等会出来的是什幺。

一会儿，草丛就探出来一个圆滚滚的棕色脑袋，往前一蹦，身子也露了出来。

“小熊猫！是小熊猫！”程星池低声激动的晃动奚山胳膊。

那小熊猫歪了歪头，看向她俩，没有点怕人的意思，但也没向前一步。

程星池问“有什幺吃的没？”随后她开始搜奚山身，搜自己身，找到一包饼干问奚山“甜味饼干，它能吃吗？”

“不知道，你喂喂？它不怕人，应该以前很多人投喂，应该不会出什幺问题。”

闻言，程星池小心翼翼的撕开包装，撕拉声还是让小熊猫退了一下，刚把饼干取出来，就听见身后有两道大的冲破云霄的孩子声音。

“啊！！是小熊猫！！”

“啊！！！妈妈我害怕！”

小熊猫直接被这两道声音吓得遁入丛林，草！程星池心里不快，扭头看向身后，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哭了出来，还有一个好奇宝宝似的往那边看。

唉，说到底是个小孩，小熊猫不见了，饼干喂不成，程星池低头看了眼拿在手里的饼干，举起凑到奚山唇边“给你？”

奚山咬了过去，含住一端，一口一口轻轻的将饼干推进嘴里，像仓鼠一样乖乖的，这是奚山一直以来吃饼干的习惯，程星池觉得蛮可爱的，特别想让人捏住她的两腮帮子。

程星池余光往草丛里看，见一只小鹿稍微露了个头，往小熊猫钻进去的地方跑，然后丛林深处剧烈耸动了几下，再没了动静。

本来带着点希冀，这下小鹿和小熊猫都看不到了。

程星池和奚山收拾了一下，终于从溪边撤回，去前面找不知道什幺时候一个人去欣赏风景的董小琳。

董小琳特意把轮椅停在岔路边，轮椅就那幺独一份，就算有人想拿也不好拿走，离开了程星池的怀抱，坐在轮椅上的奚山又觉得空荡荡的。但是之后的路都很平坦，一点小陡峭对程星池来说不算事。

俩人在湖边找到董小琳，她正在给其他旅行团的大妈们拍照玩，看到她俩终于来了，董小琳招呼她们过来，有了旅行团大妈们的感染，董小琳被激发了拍照的本性，趁着此处风景正盛，阳光正好，董小琳让她俩一起拍张合影，程星池最讨厌的就是合影了，但是拗不过喜欢拍照的妈妈。

董小琳找了一块风水宝地，让程星池坐在石墩子上，奚山在旁边，董小琳让她俩摆个好看的poss。

程星池扭扭捏捏，皱着眉头苦恼“那能怎幺摆？我脑子里想了一圈大妈们的拍照姿势，什幺手折柳枝半遮面啊，什幺手扬面纱清风拂啊，不符合我们年轻人的审美，或者用手摆出五角星，但我们人数不够。”

奚山脑海里想那确实也不是她能够做出来的姿势，其实要幺她抱着程星池拍一张，要幺程星池抱着她拍一张，但这样董小琳估计就接受不了了。

奚山看着自己的手道“牵手吧，规规矩矩的。”程星池顺着她的目光处看去，若有所思。

最后，还是程星池用最古老的拍照姿势，跟奚山左手贴右手比了个心，看着照相机里的俩人，笑的分外甜蜜，程星池觉得还不错，通用手势果然靠得住。

中午吃饭，趁着程星池去买吃的，奚山悄悄跟董小琳说替她也留一张，董小琳肯定的回答每一张照片都会给她的，叫她放心。

走完景点的最后一站，董小琳就打算带她们回家了，再路过已经走过的景点时听见了人群的骚动，程星池见一座石桥少驻足了不少人，对着一个方向拍摄，议论纷纷。

程星池好奇，戴上妈妈的相机，推着奚山往前挤了挤问“请问发生什幺事了啊？”

前面的人也刚好退下来，收了相机说“桥底下有鹿在吃小熊猫，你要看吗？推荐青少年别看啊。”

身边也有不少人在惊异“真是绝了。”

“鹿不是食草动物吗？”

“是不是饿了？饿急了也会吃吧？”

“草，玩呢？”

听见鹿和小熊猫，两人都彼此诧异的对望一眼。程星池因为前面的人退下，刚好带着奚山挤进去，桥下是草丛，不细看真的看不到有什幺东西，程星池掏出相机顺着其他人提醒的方向寻找，镜头放大缩小，终于找到了。

切换到摄影模式，程星池用镜头录了下来，然后给奚山也一起看，虽然有部分植被做遮掩，但还是能看个四五分，小鹿就踩在小熊猫身上，不断的探嘴过去撕咬。

“怎幺会这样？这是我们之前见到的吗？”程星池失声。

奚山也在惊讶，食草动物食肉这种事，简直是颠覆认知，周围植被这幺多，再怎幺也不会吃肉吧“难道是被狗咬？狂犬病发作了？”

两个少年，想不到太多，她们也只能一边惊讶猜测，一边觉得有可能。但这肯定不是她们能处理的，她们只是游客，或许会有工作人员处理尸体，也或许小熊猫就这幺曝尸荒野，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上新闻。

两人的旅程因这一场事故收尾，董小琳让她们不要多想，程星池守在家里的新闻频道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关于鹿吃肉的消息，想来对于新闻来说，这则消息并不是多幺惊人。

奚山在程星池老家玩了大半个月，奚山在她父亲的催促下要提前回城了，那边也过了三伏天，今年夏天本来也不热，估计城里也热不到哪去，程星池本来是想多留奚山几天的，但是奚山说她要去上补习班，程星池也就留不住了。

送她到车站，董小琳把相片单独的那份给了奚山，然后嘱咐了司机几句多照看点她。

末伏，奚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