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梦

扬州江宁城,奉义王府。

午膳时分才过,一处幽僻少人的院落中,却有阵阵不堪入耳的淫靡声响自半阖房门内传出,惊散了梢头正梳理羽翅的鸟儿,梨花满地。

房内,大红纱帐后,精壮赤裸的男人正骑在纤弱美人的身上凶狠肆意地驰骋着。掌中是不盈一握的纤腰,柔韧腻滑如凝脂,胯下坚硬欲望则深深挺入美人脆弱可怜的花穴深处,享受着嫩滑紧窒的感觉。

伴随着最后几十次凶狠的冲刺,大股浓精在美人体内释放,完颜淳烈舒爽得像是魂魄升了天,喉中忍不住溢出满足的喟叹,“郡主的身子实在销魂,教本王怎幺也爱不够。”

带着几分轻佻餍足的笑,完颜淳烈低下头来想吻她,却被朱琰抗拒地偏头躲过。只是抗拒无用,她最终还是被强硬地扳过下巴、启开唇齿,里里外外被侵占得彻底。

如同他们朱梁的王朝、华夏九州,如今也被这些剃发纹面的异族侵占得彻底。

直到彻底满足,完颜淳烈才直起身,将粗硕男根退出了些,大手却又抚上被精液灌满而微微隆起的小腹,用力一按,看着自她腿心穴间缓缓流出的浊液,有些惋惜地道,“只可惜你在朱恪那里伤了身子,如今竟不能替本王孕育子嗣……”

面对他此举,朱琰却只淡漠地闭眼偏过了头,不作一言。完颜淳烈猜想她定是不屑为他生子,也不再多勉强,兀自惋惜一阵,便下了床榻穿衣。

直到耳边传来门扇开启的声音,朱琰迟疑一瞬,还是强忍着身上不适坐了起来,清眸微擡,“我想出府,去外面看看。”

顿了顿,不待他发问,便又补充道,“我如今只是废人,你不必担心我做多余的事。”

完颜淳烈鹰隼般的眼微微沉凝,似在审视什幺。然而只是一瞬,他便笑着道,“好,本王命人去准备。你出去走走也好。”

待他走后,朱琰立即便命外头侯着的婢女准备热水浴汤。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如今有多下贱肮脏,比勾栏里最下贱的妓女还要不如,明知如此,却还是无法忍受。

沐浴过后,婢女又为她取来数套干净的新衣供她挑选。朱琰淡眸略过,随手点了众多素色中唯一略显鲜艳的水红长裙,之后便不去管捧衣婢女讶异的神情,径直坐到了妆台前,淡声道,“再替我绾个发髻罢,不要妇人的样式。”

说来也不知可笑抑或可悲,如今偌大的江宁城中,恐怕也只剩她这里还能寻到汉家的衣冠服饰了。

婢女心有顾虑,最终只替她绾了个简单低调的垂挂髻。朱琰也不计较。

黄铜镜中,她看着这张有着罕见美丽的脸,她才二十一岁,尚且青春,鬓边尚寻不到半缕泛白青丝,略微妆扮便如连城玉璧般光彩照人,可她的心底却已然是一片灰寂。

她听见自己平静地开口,“听说昆明城已破?”

“……是。”

“皇上呢?”

婢女知道她问的是昆明城中的南梁皇帝,迟疑了片刻,方才如实答道,“南梁伪帝已经伏诛。”

“呵,”婢女似乎听到她轻嗤了一声,然而擡眼看去,朱琰的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仿佛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并不经心。

“郡主……”

“梁朝已亡,哪里还有什幺郡主?我如今不过是被完颜淳烈豢养的一个禁脔床侍……亡国之奴……”朱琰言语刻薄,声调却很平和,“再卑贱不过的玩意儿罢了。”

婢女脸色一变,忙急声劝慰起来,“郡主何必妄自菲薄?凭王爷对您的宠爱,待到时机成熟,必会给您一个名分的。您这样说,若教王爷听见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寒心!”

朱琰笑了笑,不再与她争辩,“去准备马车罢。”

所谓的时机成熟,只怕是杀尽梁朝的宗室与那些忠心护国之臣,而他们金朝的江山则大定之时罢?

待要出门时,白日已见西沦。

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无虞,此次出行,完颜淳烈足足派了二十人跟随护卫。临出府门时,侍卫长还特地前来提醒,“若非必要,还请郡主不要现身于人前。”

朱琰应了。

马车从王府侧门出,车轮辘轳碾过街道,朱琰带着帷帽,坐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江宁城。

一年前,金兵铁蹄踏破江宁之时,完颜淳烈曾下令屠城。之后,若非为了要于挟她,城内百姓恐怕会被屠戮殆尽。而如今……

烟花三月,江宁城虽几经战火,城内草木逢春,却仍于此间次第如故开放,淮水悠悠春风柔,旧景依稀。然而比起从前,街上已是寥落了许多,来往男子皆剃发易服,女子们亦改作女真族妇女打扮,竟如在异邦。朱琰心中一片恍惚。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哪知道容易冰消……”

恍惚间,朱琰听见不知从何处隐约传来的乐声与曲子,忙命人将车停下。乐声似乎清晰了几分,倚着车壁,她静静地听着那如泣如诉的曲子唱词: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

朱琰突然笑了,无论信与不信,这天下舆图都已换稿。

为此,先是景明、再是晏清、接着是子骏……到如今,朱恪也终于死了——

死得好!梁朝终究是亡了!亡在凶劣下等的异族手中!当真是千载难觅、彪炳史册的功绩!

祖宗基业,华夏山河,拱手相让。奸臣误国英雄死,遗民泪尽胡尘里。朱梁皇室仰愧于天,俯怍于地,外愧于黎民百姓,内怍于朝野忠烈,又有何面目再苟存世间?

直到一曲唱罢,朱琰似才恍然回过神来,转头轻声对马车内的婢女道,“这曲子唱得甚好,你去代我打赏一番。”

婢女应是起身,才掀起车帘而下,朱琰便毫不犹豫地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插进了自己胸口。鲜血涌出,她缓缓闭上了眼,唇角却带着终于解脱般的轻松的笑。

大梁——我的国,我来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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