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依然一直睡到中午,方锐不在,睁开眼只感到浑身酸疼,头脑胀痛,起身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只穿着贴身的衣物,吃了一惊却没有多想,许是自己昨晚精神错乱中没有注意细节,脱成这样,心里想着希望没有被方锐看到,不然就太难为情了。
她刚收拾好下床,方锐敲了敲门进来了,带来了一些吃的和新买的衣服。
方锐进门看到她,先是紧张的问询了她身体怎幺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蹙了蹙眉,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说是挺好的。
听到这些,方锐也放下了担心的表情,把衣服递给她:“来,快穿上试试吧。”
衣服是专门为她买的女装,她一个劲的推脱说不用,但是方锐坚持的说她一直穿着冯远的旧衣服也不是办法:“而且,新生活的开始,就要有新生活的样子,穿旧衣服多不吉利。我和远哥关系那幺好,你不要,可是不给我面子啦。”
她点点头,没再拒绝,方锐真诚而和煦的笑,让她也不好再拒绝。
衣服是完完整整的一身,甚至还有件黑色的内衣,一直穿肚兜的她看到这种时髦的女性服饰,脸不由得蹭的一下红了起来,在之前,她只见过两个姐姐穿过,还是丁二狗从城里买回去的,说叫做奶罩,专门罩在女人奶子上的。两个姐姐身穿奶罩在丁二狗身上扭来扭去,丁二狗大呼过瘾,想到那场面,她不禁羞红了脸,尤其……这衣服还是方锐这样一个大男生买来的,她羞臊的低下了头,瓮声瓮气的说了句谢谢。
衣服很合身,换上新衣服的孟依然一扫之前狼狈落魄的样子,姣好的身材与暗红色的外套相衬,流露着亭亭玉立的少女气息,第一次穿上内衣,束缚的包裹感让她有些难为情,恢复了一些的娇嫩脸蛋上再次攀上了羞赧的红色,她双手扯着衣角,不敢认镜中的自己,再次对一旁夸赞不已的方锐说了一声谢谢。
除了衣服,方锐还给她带来一盒如雪一般洁白散发着香味的膏脂,很香,她从没见过,再次想要推脱,可方锐说这是抹在脸上的雪花膏,对她的冻伤很是有用,能让她红肿的脸蛋和双手快点好起来,她也只好收下了。
但是在方锐邀请她出去走走的时候,她拒绝了。新年里的她并没有出去热闹的心情,劫后余生的她休息之后心中更是充满了紧张忐忑,她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宿舍楼前满地的白雪,阳光将窗前光秃秃的梧桐树的影子描绘在雪地上,雪地上几只麻雀蹦蹦跳跳,留下零散的足印。再远处院墙之外,熙攘的大街上行人不绝,热闹的景色和院内的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热闹的城市让她惧怕,她从没接触更没经历过这些,一切对她而言都那幺的陌生,这繁华的孤立,让她感受到的是自惭形秽。
隔着一层玻璃,就像是隔着一个世界,哈出的气很快在寒冷的窗户上凝出一片白雾,继而缓慢的结成一片冰花,在玻璃上延伸着蜿蜒的触角,让外面的世界开始变得朦胧。她呆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依稀有种能嗅到冯远的味道的幻觉,她不想出去,那热闹不属于她。就如同那漫长的童年一般,她游离于人群之外,只会一个人停留在属于自己的阴影里,期待自己的光。
可是,这个时候,冯远在哪?他冷不冷?他饿不饿?他还好吗?他一定很着急吧?他什幺时候才会回来?
方锐从身后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手停留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识的一颤,没有躲闪。
方锐笑了笑:“别担心了,都会好起来的。”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感谢方锐带来的安慰,肩膀上的大手,就像冯远一样,在轻轻安抚她焦躁的内心。
方锐没有继续住在这里,而是借住了隔壁空置的宿舍,临走之前,还不忘安抚她,再三安慰,这才离去。
她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宁静下来,可当太阳落山,当黑暗来临的时候,她内心被压抑的焦虑却再一次被放大。
没有开灯,她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往日的疲惫,可突然停下来的身影却让她彷如失去了目标一般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她想着自己这孤执的一生,想到自己给冯远带来的巨大的麻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不停的在给人造成负担的巨大的累赘,都是为了她,冯远才会在此刻仍然流浪在外,自己又怎幺有资格躺在他的床上舒舒服服的入眠。
而自己,真的对他有价值,有意义吗?自己不过一厢情愿的奔赴而来,可自己能带给他的,真的是幸福吗?还是说,自己带给他的,不过是厄运?
她想到大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群,看那些姑娘脸上洋溢着的自信的笑容,她第一次想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幺多的人,原来世界上有这幺多年轻漂亮的姑娘,可自己呢?她只是一个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农村女孩,她甚至连街上商店的名字都不认识,冯远真的会喜欢她吗?会一直喜欢吗?
她值得冯远如此热烈用情的爱吗?
她是如此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她的人生,就是一场逃亡,在黑暗中漂泊寻找,努力奔向那一丝光明,她以为有终点,可是哪里才是终点?当她发现自己给冯远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苦难时,那种奔赴的坚定,开始了巨大的自我怀疑。
连亲生父母都会说她是个废物,毅然决然的抛弃她,别人呢?
黑暗中没有依靠,她瞪大眼睛瑟瑟发抖,此刻,她多幺希望冯远就在身边,能抱着她说爱她,哪怕是方锐也好,轻轻拍拍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没有。
第二天方锐来敲门的时候,看到她通红的眼睛,以为她哭了一宿,问过之后才知道一夜无眠,关切的询问,可是她却支吾着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低着头,双手绞动衣角。
方锐目光闪烁的盯着她,站起身:“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让你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连忙摇头,不希望方锐产生这样的误会:“不,没,没有。”
“别担心了,冯远一有消息,我肯定会立马告诉你的。如果心情不好,也可以和我说说,如果信得过我的话。”方锐坐下,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手轻轻用力握了握她消瘦的肩,她抖了一下,心却踏实了许多,嗯了一声。
方锐那毋庸置疑的温和的语气,给了她莫大的慰藉,她不是不信任方锐,这一生,她不知道什幺是信任,可是现在的她,如果真要说信任,她最信任的人便是冯远,其次就是方锐。
她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表达,冯远回来了,还会喜欢她吗?她是否又一次的成为了废物,成为别人的累赘?夜幕再次来临,她仍然辗转无法入睡。
黑暗,仍然是黑暗,唯有屋中的火炉闪烁着暗红色的微光,鼓动炉上的水壶,偶尔发出嘶嘶的声音,反倒显得这夜更加寂静。她心中的焦躁与辗转让她在寒冬感受到了夏日的焦灼,手脚在被窝中沁出潮湿的汗气,她撕扯着脱光衣服,还是热,她把手脚伸出被窝外面,入体一片冰凉,躯体的燥热与冰凉的四肢,如两重天般煎熬着她的内心,她想睡,却根本无法入睡。
疲倦的大脑依旧沉浸在飞速旋转之中,凌乱的画面与不安的忐忑充斥着她的身体,无法安静,更无法入眠,极致的疲惫与病态的亢奋拉扯着她,仿佛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在她的思维中争吵,头痛欲裂,她在自己的意识中起起伏伏,感觉自己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球,无法遏制的在散发着自己的能量,奔赴灰烬一般的死亡。
第二天,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呼喊她开门的声音,声音喊了许久,但是她却连擡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继而是碰的一声撞开门的声音,之后有一个身影闯了进来,一双大手抚在了她的额头,“怎幺这幺烫?!”缥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她张了张嘴,火辣辣的嗓子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继而陷入了昏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