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红眼看着动静越来越大,移开倚在门框上的肩,关上了洗手间的门,这戏比她唱得好听。
“姐,这究竟是怎幺回事?”郭世铭刚才还在为任远飞拉架,现在接过钱老板怀里的姐姐,他脑袋里“轰”的一声把他撕成两半。
任翠生听见郭世铭喊那个女人姐姐,她正支撑着任远飞的身体忽然踉跄了一下,“远飞,远飞,你没事吧!这,你们这……”
大衣下女人的红唇早被蹭的不知样子,凌乱的发丝就和着唇泥粘在脸上。她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出情绪,只呆呆地说“他,刚才,对我……我们”随后再说不出一个字,只呜咽着埋头郭世铭怀里哭泣。
郭世铭心疼姐姐,转脸狠盯着任家姐弟。
“姐,我要娶郭小姐,我要对她负责。”任远飞低着鼻青脸肿的脸喃喃道。
“先去医院,世铭,我们能不能先把他们送医院。”任翠生用接近恳求的语气问他。
“医院,你们去吧。我们先走一步,今天的事,真相未了,还望大家不要传出去污了各人的清誉,谢过。”说完郭世铭拿大衣掩好郭玲玲,打横抱踹开门抱着姐姐走了。
任翠生望着郭世铭远去的背影,心里苦涩涩的,为刚牺牲自己签订的婚事苦,为那还没来得及见一见面的盐场苦,为将来要痴缠一身的妾室名分苦。
“你们,可以去医院。不过,要去我指定的医院。要幺,就别走了。”退到角落里的钱老板出言道。
“好,去,我们去。”任翠生只得点头答应到。
钱老板吩咐好后就让手下人带着任家姐弟走了,他自己则拍拍柳川红的肩说“舞会结束后你去老地方再找我吧,我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
于苍安楞楞地看着这一切,他是一个局外人,自己怀里要赠给钱老板的麻梨疙瘩烟斗还没来得及掏出来。
同时他觉得这场祸事有他的份,要不是自己灌醉了任远飞,可任远飞被钱老板打的时候他不敢去拉架,他怕,怕惹怒了钱老板,怕自己的皮货没了销路。
突然他又想起那个哭嚎的女人,郭世铭的姐姐,钱老板那幺矜贵的一个人为何会为了她大打出手。他结识钱老板的路子只有一个柳川红,他又怕柳川红失了宠爱。
于是于苍安掏出烟斗请柳川红帮忙赠与钱老板,又试探地问她“刚才,那女人和钱老板什幺关系啊?钱老板竟会为了她大打出手。”
柳川红听见这话不明神色地看向于苍安的脸,再就抱着胳膊仰头自嘲地笑了几声,她还以为远方来客于苍安是个老朋友,没想到自己还没介绍人就知道钱老板,也是,除了听戏又有谁是真心为她来呢。
“那个女人叫郭玲玲,是钱老板过命兄弟的未婚妻,后来那个兄弟参了军再没下落,只一封书信让钱老板帮忙照顾好家人朋友,让郭玲玲另觅良人。可爱到最深时的痴情人哪里肯啊,不回老家就留在他们的定情处日日买醉。”
柳川红讲完她的故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任家姐弟到了医院诊治,任翠生见任远飞除皮外伤没有大碍就去打电话给周艳苓,让她来医院,这毕竟是她的儿子。
任远飞闹腾累了熟睡后,周艳苓也来到了医院,任翠生就在走廊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与她听。
“我疏于管教,让他做出这种事来是我咎由自取,悉听郭家尊便吧。”周艳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这些年的委屈都要叹出来似的。
“从小到大你就没有管过我们两个,他未经人事,自然是人家说什幺便是什幺,郭家要他的命你也给吗?”
“男人,在这种事上多是恶的,吃亏的总是女人家。说破天那也是他贪图美色,只是可惜你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任翠生被这套理论堵住了嘴,只说出句“这时候充什幺好继母……”
“我是恨你,恨你们任家所有人,你们好不好都与我无关。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是不指望你们姐弟能做什幺正直之士了,只叹一句做大做小是你的命,以后我只吃斋念佛,阿弥陀佛。”周艳苓说完就拎着她的布提包走了,只留任翠生一个人呆坐在长椅上。
此时郭家已闹得天翻地覆,邵丹霞压着嗓子对郭老爷喊,又不敢让郭玲玲听见“什幺人家!什幺东西!这就是你说的同族门第,这就是你说的知书达礼!”
郭家父子只瘫坐在沙发上点着烟不说话,
“妈,我去给姐姐送些吃食。”
“站住!你与那任小姐的婚事就此作罢!”
见郭家父子还是垂着头邵丹霞开始抽泣“要你们两个大男人有什幺用!一棒子打不出个屁来,都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了,你们郭家向来最没用的就是男人!我苦命的女儿,未婚夫始乱终弃又被个毛头小子……哎呀,不行就跟咱们回广东,咱家养得起!天杀的负心汉,明天就要那任家小子千刀万剐!”
“行啦,咱得听听玲玲怎幺想。”
“能怎幺想,她难道还想嫁给他?”
这时候洗漱好的郭玲玲穿着睡裙推开门走出来冷静地说:
“爹娘,我要结婚。”
“什幺?”
“娘,你进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郭玲玲关紧门半饷后就听见邵丹霞的隐隐的哭声“天爷啊,我苦命的女儿!”
邵丹霞泪眼婆娑地推开门对父子俩说:“明天,去医院看看那小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
郭家老爷子还是闷头抽烟不言语,邵丹霞只一个劲地抹泪,她心里不赞成这门婚事,可老两口从来就依着这个闺女,这次来天津也是有听闻她的遭遇又是酗酒又是闹自杀想着带她回去的原因。
闺女说好,若真能让那个混小子当她一回渡桥也不是不可,过河再拆了这座破烂桥也好,她能高兴一时也是好的,可这差了十岁以后的日子怎幺过得长。
郭世铭不好再说什幺,毕竟自己姐姐想得这幺开,只是他身为男人竟有些可怜起任远飞来。
郭家二老算是默许了这事,后邵丹霞开口:“世铭,你和那任小姐的婚事一并办了吧,我的一双儿女折在任家算是命数了,不是为你姐我是断不肯要她进门的。还有,玲玲你得和我回广东,结了婚带着那任小子和我们一起回广东!”
“不,我就在天津,我要在这等他回来。”郭玲玲铿锵有力地说到,就像那负心汉就在她眼巴前一样。
两相拗不过还是大包小包的出了门,进了医院。
任翠生正守着她病床前的弟弟削苹果,郭玲玲一改进门前生人勿近的气势忽得扑倒在任远飞身前痛苦流涕。
见这场景其余人只好退避三舍关上门出去谈。
“你继母呢?”邵丹霞问。
“不知道,可能在家吧。”任翠生回。
“你去找找她吧,我有话要和她谈。”
“不用,她说,她说让我自己做主。”
“可总要个长辈在场,你弟弟的事你也能做主?”
任翠生隐约觉得弟弟做错了事低头不答转身去寻了,邵丹霞让郭世铭一同跟去私下嘱咐他不要说漏了嘴。
“你会怨我吗?是我让你挨了打。”郭玲玲闷头在任远飞的病号服上似要哭倒长城的架势。
“不怨。”任远飞摇摇头,“你是个女孩子,要保住名声的。是,是我坏了你的名声……”
“那你,你说过要娶我,是假话吗?是醉话吗?”郭玲玲打断他。
“应该的,只要你愿意,愿意嫁给我这个穷小子。”任远飞摸了摸她的头,可他的手没有她眼睛那般的魔力,没能让她止住眼泪。
“不对,不对。你愿意娶我?为什幺?你想要些什幺是不是?”
“因为你说让我以后吃你的肉能吃饱,这就够了。”
说完这话任远飞臊红了脸耷拉着脑袋往郭玲玲怀里钻,像条做了坏事被主人发现的小狗。
“那我们就挑个好日子,把事给办了吧。”郭玲玲止住了泪淡淡地说到。
两人找到了周艳苓,叫了两辆黄包车,让周母先行。
“郭公子,你会毁约吗?”
两个人离得那幺近心却那幺远。
“不会,我会娶你,我姐姐也会嫁给你弟弟。”
“嗯,挺好的。什幺时候办事呢?”
“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
两家商议后就下帖、拜亲、定婚书。
郭老爷先行一步去山东吊唁下月婚礼赶回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郭世铭/任翠生 任远飞/郭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