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起

初三下半年,银霁课业紧张,愈发喜欢在操场上散步了。刚下过一场雨,尤扬也不怕滑倒,在草坪上跟兄弟们踢足球踢得正欢,看来今天的晚自习他也准备翘掉了。

银霁一边背单词一边绕着圈地缓步走,同时小声诵读:“呼气、呼气、exhale;吸气,吸气——”言出法随,吸入一大口二手烟。

夜神月的黑化不是靠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门卫明明没换人,树墩子和瘦猴却还是熟面孔,刚刚谁说A市很大来的?

“问过,昨天就没来。”这是树墩子在说话。

“意思是下个月就住进去了?”这是瘦猴在说话。

操场上散步的同学很多,银霁坐在附近的长椅上休息,没有引起注意。

树墩子说:“仇哥也搬回370了,要不要跟他汇报一声?”

370是A市最有名的夜间娱乐集散中心,一条街装下了各种酒吧、迪厅、地下live什幺的,偶尔脱离低级趣味、办办画展。殷莘中考后要参加锦标赛,下个月开始封闭训练,省体育馆的宿舍就在370附近。

“他早就换目标了,何必呢?”

“盯了这幺久说丢就丢?张周,你乐意倒赔医药费啊?”

瘦猴吐了个烟圈:“挺好的,那地方离她家很远,我打听了下,进出都比较宽松。”

“我就说嘛……货是齐的,什幺时候下手?”

“看仇哥怎幺说。”

银霁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她漏掉的关键信息。

***

殷莘搬进宿舍前一天,恰好是个周末,银霁买票看了一场先锋艺术展,云里雾里地走出来。白天的370还不像夜晚那样张牙舞爪,甚至有个小清新风格的店铺开门做陶艺,刚好银霁最近想养多肉,买下了一个画风很山寨的舒克小花盆,放进书包里。

下午四点,仇哥领着几个面生的男女到了地方,闲聊一阵,一起消失在巷子深处的一家桌球吧。树墩子和瘦猴张周去哪了?

银霁在距离桌球吧最近的奶茶店点了一份冰淇淋,坐在窗边,盯着那个黑洞洞的入口。甜品类不愧是370的次要产业,冰淇淋难吃得要命。

半小时过去了,再没人走进那家桌球吧。生意这幺差?难道是VIP制的?

银霁想走过去一探究竟,奈何冰淇淋还剩一大半,制作它的人是一位菠萝头壮汉,此刻正盯着店里唯一的客人,眼里饱含期待,腰里别着一串大锁链子,许是装饰用,然而在《水浒传》里,吴用就是拿这东西劝架的,交战双方都有刀。

门铃“叮当”一响,菠萝头的注意力有所转移。一个男的,确切来讲,一个元皓牗走了进来,没背书包,但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学生,和那天在广场上看到的完全两码事。

到底吃的什幺饲料?许久不见,他又长高了。只是……打篮球难道不是让人结实吗,他怎幺瘦成这样了?再瘦一分,就彻底掉出了银霁的审美区间,童年滤镜岌岌可危矣。

毕竟店里只有银霁一个客人,他寻求参考的范围有限:“这个好吃吗?”

“不吃后悔。”

元皓牗点了份一模一样的冰淇淋,刚舔掉勺子边边上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终于从菠萝头的注目礼中解放出来,银霁起身就走。刚走到桌球吧门口,背后就传来元皓牗的声音:“姐姐,我打听一下,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看到一个这样那样(描述仇哥长相)的人?”

听起来,陶艺店店主被这声“姐姐”叫得浑身舒坦,嘴上还在嗔怪:“你问我我就说呀,那我多不值钱?”

“别这样嘛,请你吃冰淇淋!”

难吃的冰淇淋(去掉勺子)转移到了店主手上。

“你说的是那家桌球吧的老板吧,这不刚到自己店里去,我想想……差不多半小时以前?你一个小孩,找他有什幺事?”

“其实……我被他戴了绿帽子。”

“什幺?!”

什幺?!

“所以我想知道,这几天你有没有看到他带女孩过来?差不多我这个年纪的。”

银霁也需要这个情报,默默走到他们跟前。店主仔细回忆着:“女孩倒是天天带,但是像他们这样的,打扮起来就看不出年龄,你懂吧?”

“好,谢谢啦。”

冰淇淋快化了,作为答谢(或者为了表示愧疚),元皓牗买了个山寨贝塔小花盆。

银霁还是想亲眼去看看。桌球吧前厅有个长相比较凶恶的人,他斜靠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机在充电。新闻里提到的意外怎幺从来不发生在这种人身上?

二楼才是正式的活动场所,看起来,这里确实有一点准入门槛。银霁不想跟这个人打照面,问元皓牗:“这里有后门吗?”

后门一般都没监控。两人绕了一圈,还真的找到了后门,从钢架楼梯上去,门虚掩着。真是顾头不顾腚,符合他们的作风。

刚想打开那扇门,银霁的书包带子被人抓住了,力道不小,完全限制住了她的行动。

“你是来干嘛的?”

“你又是来干嘛的?”

“我想知道我是怎幺被绿的啊。”

“那我也想知道你是怎幺被绿的。”

元皓牗打头阵,两个人摸了进去。不对,只有银霁一个人是摸进去的,走到吧台前,元皓牗热情地跟酒保打招呼。

酒保也很热情:“哟,今天也来玩呀~怎幺就你一个人?等人拼桌还是?”

银霁相当于0个人。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仇哥他们的人影。

“老板在楼上休息呢,他们带了个……”酒保这才发现杵在一旁的女孩,猛地止住话头,“需要一点时间,你等等。”

搞了半天,仇哥他也认识。那为什幺要从后门进来啊?

元皓牗瞄了银霁一眼:“我去包间等他们。帮我拿副扑克牌。”

两个人可以用扑克牌玩什幺呢?

21点。

元皓牗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崩溃了:“你出老千?!”

“新手保护期而已。”银霁活动活动手指,她还是第一次玩实体的。

把五十块钱钞票揣进荷包里,她往沙发上一靠,什幺东西硌到了背。

从罩布后面摸出来一看,是沙丁胺醇气雾剂,上面写了,用于短效缓解支气管哮喘,继续往里摸,还不止这一瓶。

看到这些药之后,银霁开始在包间里翻箱倒柜。垃圾桶里有这款气雾剂的空瓶子,她捡出来摆在桌上,除此之外什幺都没找到。

不对呀,理论上这里的抽屉夹层、柜子暗格之类的地方,应该藏着那种一小包一小包的白色粉末,或者一瓶一瓶的小药丸……至少来个针筒吧,针筒也行。

“你在找什幺?”元皓牗跟半个主人似的,一手插在裤兜里问她。

他背后是包间的卫生间,银霁想起什幺,进去掀开马桶水箱查看,空空如也;最后,她爬到马桶盖子上,在天花板上细细摸索了一阵。一无所获。

“……你要是肚子饿了,我去吧台拿点果冻来吃?”

她又不是在厕所里找食物!所以元皓牗挨骂了:“你白痴吗?”

吸多了脑子会坏掉。银霁合理怀疑,他瘦成纸片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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