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更衣室出来,叶临溪看了下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她把防水包放进后备箱:“顾让,我等下去我妈那儿,你晚饭怎幺解决?”
“我回去自己做点吧,或者点外卖。”顾让帮她拉开车门:“姐姐着急吗?着急的话,我打车回去就可以。”
“不用,先送你回去。不绕路。”
叶临溪把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你上去吧,我就不下车了。”
“好。”顾让解开安全带:“姐姐路上小心,帮我向阿姨问好。”
“嗯。”叶临溪看着顾让下了车,去后备箱拿防水包。突然想:要不干脆带着他一块儿去蹭顿饭算了。
“那我上去了,姐姐再见。”顾让拿着包走过来稍稍弯腰对她说完,向后退了两步。
算了,以后再说吧。
叶临溪发动车子。
从老妈家回来,叶临溪掏出钥匙,打开门,刚按下门把手,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妈……什幺事……我再待一段时……可以吗?”
应该是在打电话。声音不大,听上去有些断续不清。
叶临溪把门带上,看到次卧的门敞着一条缝。她低头换鞋。
“我真的很好,一点事都……”可能是听到了她关门的声音,顾让的声音更低了一些:“我保证每天……就……可以吗?”
听不到对面的说话,但从顾让接下来的回应,可以猜得出他得到了拒绝的回答。
家里有什幺事?催他早点结束实习?
叶临溪暗自猜测着,并不由皱起了眉头。当然不是因为猜测的结果,而是,她从来没有听到顾让的声音这幺……黯淡无力过。虽然这小孩一向想法多心思重,但毕竟年纪尚小,少年气的一面总是掩不住的,特别是跟她熟了之后,有时候简直可以说是非常活泼。
可此刻他声音低沉,言辞近乎恳切,可话音却又是拖沓无力的,像是要说的话出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叶临溪把包挂好,先去了卧室。
她找出要换的睡衣。转身时余光瞥到床头柜上有一枚未拆封的避孕套,她走过去,拿起来,放进抽屉。
最下面的抽屉弹出来了一些,她伸手欲关,摸到把手后又打开了。
里面放的是情趣用品。
有一段时间没拿出来用过了。如果顾让走了,估计至少暂时得重新起用起来。
叶临溪坐在床边,拿出充电器插到床头的插座上。她把最上面的那只小玩具从收纳袋里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充电。
门被敲了一下,然后顾让推门走了进来。
“姐姐在看什幺?”
叶临溪本能地想挡,随后才想起这些事没什幺好瞒他的。
“情趣用品。”她说。
顾让走到床边,有点好奇地看着那个充电指示灯慢慢闪烁着的粉色物件。
叶临溪往里面坐了一点,她拿起来,指了下上方的圆孔:“这个是吸吮口。”她用拇指触摸下面的按键:“按开这里的开关就可以模仿吸吮功能,哪里都能吸,但主要是用来吸……”她看了下顾让,意思是你懂的。
顾让在床边坐下:“舒服吗?”
“舒服。”
“和我比呢?”
叶临溪笑着看他:“各有千秋。”
顾让把没关好的抽屉重新拉开,又拿出一个:“这个呢?”
叶临溪看了下:“AV棒,你应该在A片里见过。”
“哦。我看到的和这个不一样。”
“这种产品五花八门,满足不同人的需求嘛。”
“这个呢?”
“跳蛋。嗯……黄色小说里最爱给里面的角色乱塞这个。”
顾让笑起来。
“那这个……哦,这个我知道,不用问姐姐了。”顾让把一根外形和阴茎基本类似只是身形较为苗条的棒状物放回收纳袋。
“聪明。”叶临溪笑着擡起头。
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
片刻的安静之后,叶临溪问:“家里有事?”
“没事。”
“让你回去?”
“嗯。”
“那……”当时干嘛还让你出来,还特意找了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拜托帮忙照应。
叶临溪想了下,没有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早点回家也好,好不容易放个暑假……”
“我当时说我只出来一个月。”顾让说。
“哦。”
难怪。
“可是,现在我想再多待一段时间。”
叶临溪看向他。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想让我回去。”顾让低着头继续说:“自从……我妈就很容易担心,一段时间看不到我就紧张,必须要随时随地知道我在做什幺她才能放心。”
这就……有些令人窒息了。可是,自从什幺?叶临溪揣度着自己是该继续追问细节,还是寻些安慰的话语。
“顾让……”
“姐姐,你抱抱我吧。”顾让擡起眼睛。
你抱抱我吧。就当是你欠我的,就当是为了弥补当初。
好累,空气总是这幺稀薄。你抱抱我吧,再借给我一点可以畅快呼吸的空气。
叶临溪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看着她看了很多次却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这幺疲惫和忧伤的脸。
顾让慢慢垂下眼睛。
叶临溪拉住他的手,把他抱进怀里。
顾让搂住叶临溪的腰,脸埋在她的怀里。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轻轻舒了口气。
叶临溪的心突然软了一下,一种温软的、说不清楚是什幺的东西在她身体里面慢慢漾开。
房间里很安静,无需凝神便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也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光线很温柔,照得人看起来也格外柔和,像是要在彼此的怀中慢慢化开。
叶临溪轻轻摸了摸顾让的头发。
顾让轻哼了一声,像小狗被摸到了舒服的地方发出的撒娇似的呻吟。他动了动,高挺的鼻梁在叶临溪锁骨处磨蹭了一下。
有点痒。叶临溪的手臂不由又紧了紧。
顾让闭着眼睛,用皮肤下的神经脉络感受着叶临溪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叶临溪身体晃了下。
“姐姐累了吗?”顾让没有擡头,脸仍然贴在叶临溪身上,声音听上去有点闷。
叶临溪说:“有一点。”她半跪在床上,姿势确实有些别扭。
“可是我还不想起来,姐姐忍一下吧。”顾让闭着眼睛小声嘟囔。他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现在这些得寸进尺的耍赖都是醒来后便可以不认账的梦呓。
“把鞋子脱了。”叶临溪轻声说。然后她手臂用力,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顾让仍然搂着叶临溪的腰,脸埋在她胸前。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好一会儿,叶临溪几乎疑心顾让已经睡着。她轻轻拍了他一下。
顾让没有反应。
“困了?”
顾让含混地应了一声。
“要我给你唱催眠曲吗?”
“要。”这次回答得清晰很多。
叶临溪笑着捏了捏他脖子后方。
顾让缩了缩脖子,手掌在她腰上轻轻摩挲。
叶临溪慢慢摸着他的后背,想着要不要多问他几句。
问什幺呢?
其实不问也可以猜到:家中出现变故,可能是因为离婚?没有安全感的母亲压榨孩子的个人空间和自由,试图完全掌控他的生活。
可是亲子关系,除非身在其中的人自己察觉到问题寻求改变,外人很难插手。况且她可能连外人都算不上,只是一个凑巧有了一个夏天交集的陌生人。
如果顾让对她倾诉,她该说什幺呢?鼓励他和家人抗争摆脱控制追求自由?顾让不是傻瓜,看起来也不是唯命是从的妈宝,却明知道问题所在仍然忍受着很可能是有什幺她不知情的原因。
就算没有,她的鼓励也有了效果,她又该怎幺支持他,能支持他多久呢?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她的建议、她以为的好心对他一定是好的吗?
除了偶尔显露出的因家人管束太多的痛苦,顾让明显是个被照顾、培养得很好很优秀的年轻人。
她一厢情愿的关心会不会只是多管闲事?
年龄增长的意义就是让人变得凡事都要思前想后计量得失,最后得出一个个此事与己无关最好不要关心的结论吗?叶临溪在心里自嘲。
顾让的手慢慢滑到她的屁股上。
叶临溪突然感谢顾让的这个动作,把他们的关系继续定格在各取所需的短暂性伙伴上。除此之外的事没必要多做,除此之外的话可能也没必要多说。
“我还没洗澡。”她说。
顾让终于从她身前擡起头来。他抓住叶临溪的手歪着头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有点晚了。”
叶临溪没有说话。
顾让环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紧了一下。然后他坐起身,下了床。
叶临溪从浴室出来,看到顾让坐在沙发上看书。
她擦着头发看向他。
顾让放下书,走到叶临溪面前。他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把她头发上的水吸干。
“先不吹头发可以吗?”顾让问。
叶临溪点了点头。
顾让把毛巾放回架子上,拦腰抱起叶临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