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亮着,卫海涛和池家禄如坐针毡地守在门外等待抢救结果。
走廊上的白色灯光倾泻在尹白露毫无生机的两颊上,通红的双眼麻木呆滞,天啊,她到底做了什幺。
池霜降懊恼地揪着头发,像囚笼里出现刻板行为的动物一样来回踱步。
卫清明凝视尹白露良久,在她身边坐下,伸手过去,握了握她已经放回膝盖上的手,他的掌心十分温暖,但这点温暖却好似能灼烧皮肤,尹白露立即抽出手。
“如果妈妈有什幺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万幸抢救及时,尹谷雨暂时没有大碍。
尹谷雨躺在病床上,素颜的脸上异常惨淡,凄然地笑了笑,“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三个孩子不明所以,两任丈夫黯然凝视着她。
“是时候告诉他们了。”尹谷雨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卫海涛扶着妻子慢慢坐起来,池家禄把温水递到她唇边,她半闭着眼睛,喝了一大口,才缓缓擡起头,坚定地看着孩子们。
“霜降、白露,其实你们的亲生父亲不是池霜降,他的名字叫梁时泽。”
此话一出,兄妹俩一脸错愕地望着母亲,尹白露语无伦次:“妈……你……你说什幺胡话呢?”她想笑但又笑不出来。
尹谷雨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在很多年前某个偏远的山村里,一个女人带着五岁的儿子一起生活,她的丈夫自从三年前到城里打工就音讯全无,可是她又怀孕了。村长经常帮衬他们母子,女人没有钱,只好拿身体抵债。她本想偷偷把孩子打掉,谁知道买到了假药,疼得死去活来,但孩子却没事。
后来,肚子月份大了,村里人都知道了她的事,女人待不下去了,只好带着儿子去城里。女人在卫生院生下了一个女婴,帮她接生的护士知道她不想要孩子,而护士的姐姐和姐夫膝下无子,一直想抱养一个孩子。于是,养父母给了女人三百块钱,双方达成共识,永不再见。
养父母为了隐瞒这件事,举家搬迁到北方生活。虽然女孩身体孱弱,三天两头生病,但养父母把她当成掌上明珠,她的童年过得很快乐。人人都夸女孩长得漂亮,她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可女孩只觉得他们青涩幼稚,不是自己的白马王子。
女孩高二时误食海鲜,过敏被送到医院,是一个实习医生给她看的病,他很年轻也很英俊,结果医生比她还紧张,两人彼此安慰,相视一笑。他们就像磁铁的正负极一样相互吸引。女孩发现他们的爱好惊人的一致,喜欢同一个导演的作品,爱逛同一家书店,只吃蛋白不吃蛋黄。
他们偷偷相恋了,会因为一次牵手而欣喜雀跃,会期盼一个亲吻而彻夜难眠,会为了写一封情书而揉皱无数张纸。终于女孩拿到心仪的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她带着爱人去见了自己的父母。父母对这个一表人才的男人印象不错,问他是哪里人,家里还有谁,医生拿出和母亲的合照给他们看,父母立刻脸色大变,将男人轰了出去。
女孩认为医生就是她命中注定的爱人,可命运不过是跟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并且她还有一个亲哥哥,没错,就是医生。他们沉浸在悲痛中,不知道该怎幺接受这个事实,双方家长勒令两人断绝来往。
一个月后,医生禁不住相思之苦,哀求不知情的同学帮他给女孩带信,女孩收到信就不顾一切和医生见面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明知天理不容,他们还是跨越禁忌。女孩和哥哥来到宾馆,他们犹如经年的藤蔓死死扭缠交错、彼此吞噬,合二为一。
他们决定私奔,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女孩回家收拾行李的时候被养母发现,养母哭红了眼,拿剪刀抵住脖子,叫喊‘你要是走,我今天就死在这里,只当没养过你!’女孩扑上去抢到剪刀一把丢在地上,指天发誓不走了。
她请同学给哥哥送了一封信,信里没有一个字,是张白纸。哥哥收到分手信,深受打击病倒了。母亲却张罗着要赶紧将她嫁出去,才能彻底斩断二人的孽缘。女孩的相亲对象是她的学长,他对女孩一见钟情,非常满意。女孩心死了,觉得既然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嫁给谁也无所谓。
订婚那天,哥哥突然闯进宴会厅,他要带女孩走,未婚夫自是不依,和他打斗起来,哥哥抄起一把水果刀捅了未婚夫。未婚夫死了,哥哥被警察抓走了,最后哥哥被判处死刑。行刑前女孩以家属的身份见了哥哥最后一面,他说,‘我爱你,要是这个世上有灵魂,那幺我会永远等着你与你重逢的那一天。’
哥哥死后,女孩也想追随他而去,但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尽管知道孩子生下来可能会面临各种疾病,可她还是自私地想要留住她和哥哥的骨血。为了掩人耳目,她嫁给了从小喜欢自己的发小,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
母亲的故事说完了,病房里寂静无声,毫无疑问,她就是故事里与哥哥乱伦的女孩。
“原来我的身体里流淌着病态的基因……”池霜降饱含讥讽地癫狂大笑,“难怪……难怪……我会爱上自己的妹妹……”
“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被生下来。”尹白露用力地摇头,泪珠成串地滴落下来。
卫清明手臂轻轻地一伸,抱住了她,低声说:“那是命运弄人,不是谁的错。”
尹谷雨本想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但为了不让女儿重蹈覆辙,她今天不得不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