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宋母和宋呈一八岁的弟弟宋阔浩在家。宋母在厨房里忙活,宋阔浩想进门看看哥哥,又记着母亲不要烦哥哥的叮嘱,正在房门口徘徊,他正透过门缝,悄悄地向里看去。
他想不明白,明明哥哥和他说,只要做了手术,以后就可以和他一起玩了,手术早就做完了。
可是哥哥现在又生病了,甚至连学都没有上,期末考试也没有考,在家房门也不出,整整躺了一周。
宋阔浩叹了口气,只有他生病非常难受的时候,妈妈才不会让他去幼儿园,而哥哥在家躺了一周,哥哥的病一定更严重。之前哥哥还偷偷带着他去打球了呢,好不容易能和哥哥一起玩,可他又倒下了,宋阔浩忍不住又大大叹了口气。
“宋阔浩在门口干嘛呢?”门里传来宋呈一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宋呈一出现在他面前。
宋阔浩使劲摇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厨房,准备溜走。宋呈一比他动作更快,一把抱起他,宋阔浩刚要挣扎,又想到妈妈说哥哥很脆弱,于是蔫蔫地缩在哥哥怀里。
“怎幺了?”宋呈一看着低头的宋阔浩,“是不是想看电视?”
宋阔浩擡头,声音闷闷的:“哥哥,你是不是要死了?”
宋呈一愣住,好笑的问道:“谁和你说的?”
“书里都这幺说,一直躺在床上的人,都会死的,死了的人,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宋呈一心头一软,摸摸他的头,凑到他耳边,悄悄说:“哥哥其实只是犯懒不想上学,装病而已。”
“真的?!”宋阔浩眼睛亮亮的。得到宋呈一肯定的点头,他欢呼一声,这时宋母从厨房出来,看到宋阔浩窝在宋呈一怀里,赶紧道:“快下来,你哥哥抱不动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宋阔浩看了一眼宋呈一,一副“我绝不会告发你”的表情,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妈。我已经好了,没必要这幺提心吊胆的。”
“你还说,前两天吓死我了,发那幺高的烧,不告诉妈妈,还准备去上学。”宋母叹了口气,“你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大不了休学一年,把身体养好再说。”
宋呈一摇摇头,顿了一下:“我前两天只是意外,以后不会发生了。”
他转身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室内顿时静谧。他坐到书桌前,翻开书本,刚看了两眼,视线游转到柜子里的赛奖陨石,他忍不住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框。
没有,一条消息也没给他发。
宋呈一关掉手机,把自己抛进床褥里。明明已经过了一周,但他还是忘不掉那天发生的一切细节,李望言狰狞的脸,毫不犹豫跳下去的举动,包括她说话的语气,她站立的姿势,她的眼神,她每一处细微的动作。
那天她走后,自己呆站很久,等他缓过神来,他已经走出诚德楼,没有穿外套的他,漫无目的的走在校园路上,寒冬的风用力吹在脸上,他已冻得瑟瑟发抖,但他不想回教室看到让他心乱如麻的凶手。
对李望言死亡的怜悔和对卓然的心软来回拉扯着他。
这时他看到了花,初雪时宋呈一拍照发给卓然的花,竟然在寒冬中还未凋零,但也被狂风吹弯了腰,已然摇摇欲坠。
最终他放弃了说出真相。
这个决定对宋呈一来说是痛苦的,巨大的愧疚之情淹没住他,让他无法呼吸。
从学校回到家,他就发烧了,整整烧了两天,使他身心俱疲,心中有两个小人,一个宣告卓然的罪状,定义她是蛇蝎美人;一个为她伸张,说她情有可原,细数她从前的善良温柔。
真正让宋呈一难以接受的不是卓然的瞒而不报,试图把自己从中摘除的行为。平心而论,那天她示弱所说的话并非别无道理,她能快速理清后续发展,猜出参与其中的后果,宋呈一也能用理智一词带过,甚至卓然明显的“卖惨”心思,试图引起他的怜惜与感同身受,宋呈一也不觉得有错。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是她面对一条生命逝去的冷漠,明明有救下李望言的机会,只要她轻轻拉一把,或者纡尊降贵开口,李望言就一定不会死的。
宋呈一想,任何一个正常人,面对这种事情,都会像卓然当时的反应吗?答案是否定的,袁南浩不会,戚怡洁不会,人品有瑕的王诚不会,虚荣自私的童真也不会。
因为他们受过教育,知道人命的重要,即使心思不纯,他们还是知轻重的。在此情此景,面对如此冲击的画面,只要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动容的。
可卓然,她轻飘飘地就给坠下八楼的李望言判下死亡,表现出惊人的无动于衷。
会不会卓然已经预料到李望言的死亡呢?万一她就是故意的呢?宋呈一悚然一惊,他不想把事情想象成最坏的情况……
他回忆开学时,童真的手指被钢琴盖砸到致使骨折,这真的是个意外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何可疑之处都是催化剂,很快就生根发芽。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心。
卓然绝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她是个虚情假意的坏人,比他想象得还要坏。
他不要和她做朋友了,他要离她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