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子,在何氏被丫鬟们搀扶中,瞬间形成。
晚菀不声不响,放下茶盏,提裙突然往外冲,直接双掌,对着何氏肥硕的后背,用尽全力猛地一推。
哗啦,池水飞溅,两个丫鬟,也连带跌入池中。
晚菀唯恐这样还不够激起稽之严的怒火,眼疾手快,她随手操起靠墙放着的扫帚,半趋身体,直接扑打露头的何氏,边打还边喊叫,“打死你,打死你这毒妇,囚禁我多年,我已经受够了!
一点都不想在你们家!我想回娘家,你这毒妇,都不允。
怪不得长子到中年还没媳妇,怪不得次子壮年成残疾,都是你这毒妇,想尽法子磋磨我,老天不给好福报给你!”
扫帚前段是细细的竹叶和竹茎秆,呼到脸上,便是一道道的红条痕。
水里的何氏,哪里受过这样的折磨,嗷嗷乱吼中,求生意志,让她不断踮脚往上够,手腕不断划拉到嘴边的水花。
此刻的她,宛如一个壮年女人,哪里看出已经是个花甲老妇人。
晚菀一心想要激怒稽之严,下手一点都不留情。
她和这稽家,本就毫无感情,再加上刚才被她薅了发,
到现在头皮都还在痛,她哪有去管这水里的毒妇,是
稽家两继子的奶奶,去世丈夫的老娘。
眼眶发红,银牙紧咬,细细手腕,挥动扫帚,次次发狠。
晚菀用尽全力,她要回去,这次,她一定要回去。
再也不来。
她一定要上天庭,谁也不能阻挡。
身后,有杂乱脚步,噔噔而来。
快来推我,快来把我推下去,我和你们所有人告别。
暗自叫嚣,晚菀已经做好所有准备。
扫帚的扫打,最终在后背一股阵痛中脱手。
水花四溅,晚菀后背钝痛,几乎要呕吐出来。
面贴水中,冰凉寒冷,她却欣喜若狂。
解脱,总算解脱了。
她果然要回去,仙人谷的山水,仙人谷的所有人,她,晚菀,小小不起眼的兔子精,又可以浑水摸鱼,不到一年,就要上天庭,成为众多神怪的嫉妒目标······
*
桀蔚崃跳下水,去捞已经往下沉的晚菀。
有人跳下水,去救气力耗尽,奄奄一息的何氏。
而不会水的稽之严,纵使经历太多,此刻却急怒攻心,说不出话来。
桀蔚崃自然水性尤佳,浮出水面,不让稽家小厮帮忙,直接抱住脸色苍白,眼眸紧闭的人,急急吩咐,“快,快!找间空房,弄热水来!还有大夫!”
小厮们齐齐去看主人脸色,稽之严也赶紧吼道,“去啊,赶紧的,最近的屋,热水、大夫全都要,还有衣裳,夫人的衣裳!”
桀蔚崃被带到一处不远的小院,里面有左中右三排房屋,他直接冲进最近的右厢房。
手忙脚乱的丫鬟小厮们,川流不息。
他谁也没理,只是把晚菀抱紧,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越来越冷的身子。
那瘸腿是谁,他都没看清,等晚菀醒来,他一定要把他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大户之家仆从多,不到一刻,众人已经擡着一个倒满热水的硕大浴桶,急匆匆进来。
桀蔚崃只让丫鬟把衣裳被褥准备好,他径直抱她进入净室。
手疾眼快,他直接撕开她衣裳,把她先放进去,然后单手解了自己衣裳,滑入水中。
······
桀隽远下朝归家,没见到叔叔,更没见到妻子,他气呼呼去找裘大海,哪知,裘大海正咬毛笔,扒打算盘,啪啪乱响。
裘大海停下,陪他喝新收罗的好茶。
桀隽远没见到妻子,一点都不想说话。
裘大海茫然不知,仍然在炫耀他舅兄来信:不仅给他送可以用的人来,还带了许多的好东西,其中不仅有给晚菀的新首饰新衣裳,还有不少保养品和海外的好茶。
“你这大官当着有个屁用,既不自由,还总要勾心斗角,还不如我一个小户自由自在。”
桀隽远翻白眼,懒得理他,自顾自品茗。
裘大海也没继续多说,正要端茶盏,一走一跛的裘海潮进来,急促说,“车夫刚才去接人,没看到两人,大伯你看是否需要再派人过去瞧瞧?”
自从醉酒结拜后,桀隽远都让裘家两个儿子叫他大伯。此刻听他这幺一说,哪里还坐得住,“大海,走,去看看。”
正巧裘江潮过来找他问功课,听说晚菀出事,眼眶立刻变红,“我也去,儿子也要找娘亲。”
裘海潮也想跟去,被桀隽远制止,“你且在家,有事我会派人回来。”
三人和管家周元慌乱出门,车夫正焦急张望,见家主出来,自是详细禀告,“老奴在街口到里弄,都没看到叔爷和夫人,在周围一打听,有人说看到稽家后角门有一男一女和稽家人吵架,后来那一男一女进院子,院子里好像也有争吵,老奴进不到稽家,所以赶紧回来···”
“嗯,好,赶紧的,稽家?稽之严,稽丞相,晚菀和我叔叔,怎幺到他家去了?”
呐呐中,来不及多想,众人踩杌子上马车。
稽之严正心急如焚,在奶奶住的康寿院廊庑不断走动。
暗红袍子上的水渍,一圈又一圈,他都没顾得上去换一件。
晚菀多年的仇恨,总算在今天发泄出来,作为孙辈,他无法置喙奶奶平时的行为,可也知道,晚菀的这通发疯,也是有凭有据。
让他想要责骂,都找不到理由。
嫁进稽家,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父亲缠绵病榻时,奶奶怕她和父亲过多敦伦,每晚都是派心腹丫鬟在床边守着的。
即便这样,父亲还是没熬到彼此白头,无情先行离世。
可奶奶还是不放过,任意磋磨,也不怪她今日这样狠绝。
也不知弟弟下手多重,是否伤到晚菀的内脏。
终归是稽家对不起她。
徘徊中,唤来小厮,“去看看翠园,夫人可有醒来?大夫可到了没有?伤情如何,打听清楚后,一一来禀。”
话音落,大夫和已经换了衣裳的稽之瑾杵拐杖出来。
“大人安心,老夫人只是受到惊吓,睡上两天,按时服用安神汤就好。”
稽之严听罢,总算长舒口气。
稽之瑾长得凶暴,凌乱发髻垂下,络腮胡子几乎挂满整张大脸,鼓起的大眼,大鼻子大嘴,粗如麻绳的眉毛,上下耸动。
一个规整方正,一个粗如雷神。
兄弟俩,是完全不同的长相,如果不是确定两人是同母所生,都会觉得这两人,完全不像一家人。
想到翠园的小娘,等大夫走后,他狠狠朝弟弟啐去。
“你下手也太狠,小娘估计伤得不轻,不然怎幺现在还未醒来?”
稽之瑾仍然心有余恨,扯了根树枝,在粗大指头缠绕,一脸不屑,“我管她?她那般打奶奶,你倒好站干岸,也不阻止一二。”
“······”这话,稽之严没法接,因为当时,在他心底,确实是站在晚菀那边的。
奶奶和他不太亲近,而他和晚菀已经是暗地夫妻,他当然更维护受尽委屈的晚菀。
这点,弟弟不知,他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你要是看到奶奶薅起小娘的头发,还有她平时的所作所为,你便不会这幺指责我。
终究,你只是把她当一个可有可无的继母罢了。”
稽之瑾嚅嚅,想要辩解的话,最终咽回喉咙。
他和继母不亲,他和奶奶亲近,自然,他是站奶奶这边。
稽之严擡脚欲走,哪知管家拿来拜帖,“桀大人到,还带了好几个男人来,说是找他叔叔,还有···”底气不足觑了眼,“··他夫人,也叫晚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