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堂屋跟天井那三四十号人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连坐在地上嚎哭的那两位也都及时噤声,所有人的视线更是一股脑儿地落在村长阮志高身上。
阮志高前几年还是生产队队长,生产队解散,包产到户以后,他就成了阮家庄的村长。
阮家庄人不多,拢共也就100来户,姓阮的占了起码八成,大都亲戚里道的,剩下几户外姓的,不是迁过来的,就是知青扎了根。
“这种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我说,两边都有责任。”
阮志高坐在堂屋唯一一张靠背椅上,嘬着旱烟袋道,他自然是个A,信息素就是旱烟味儿,据说年轻那会儿光是靠信息素就能压制旁人,因此威望极高。
“灵儿,你说吧,想要什幺?要钱要物都行,给个数,叔替你做主。”
邵志高这话明摆着是偏袒阮静,打算用钱打发了李灵儿,看热闹的众人对此毫不意外,李灵儿是外姓,虽说是个O,可跟阮静这个大学生比,实在不算啥。
“我不要钱,我要嫁给阮静。”
可李灵儿的回答却让全场哗然,连阮志高都让烟给呛到了,一下子咳了好半天。
“你臭不要脸的婊子,给我闺女提鞋我都嫌脏!”梁凤英抄起手边的苕帚疙瘩砸向李灵儿,可李灵儿躲都不躲,梁凤英让她那个没皮没脸的德性气得眼前发黑,想要再好好教训李灵儿一顿,结果却被阮静给拦住了。
梁凤英满脸的震惊,看热闹的众人也神色各异,屋里的味道当即变得怪诞混乱之极,不过那股子属于李灵儿清幽香气在此其中,却依然清晰异常。
阮志高自然也闻到了,他用烟袋锅敲了敲桌子,周围总算安静下来。
“灵儿,差不多得了。按理说你是个O,长得也俊,找个A也应该,不算高攀。可你别忘了,你那个骚浪劲儿,连咱们庄的狗都知道。”
人群里有好些人憋不住喷笑出声,又赶紧捂紧了嘴。
“你爹娘脑子糊涂,眼皮子也浅,以为你是个B,16岁那年收了邻村赵傻子的20块钱就把你嫁了过去。你命苦,没两天赵傻子就一头栽进湾子里淹死了,婆家嫌你是个扫把星,把你给你撵了回来,我没说错吧?”
阮志高顿了顿,顺势瞥了李灵儿一眼,她低着头、垂着眼,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瞧着跟那被摔烂的泥塑菩萨似的,任谁都能踩上一脚。
一个被打上“烂货”标签的O会在庄里遭遇什幺,傻子都知道,可阮志高无所谓,庄里的大多数人更是乐见其成。
有便宜不占,那不是纯王八蛋嘛!
“其实咱庄的年轻寡妇不只你一个,可谁跟你似的?你自己说说,这四五年,尤其是你大前年分化以后,你爬过咱们庄多少男人的炕?我不说是给你留着面子呢!你还想嫁给阮静?李灵儿,你家祖坟没冒那个青烟。”
阮志高连敲代打,只想彻底断了李灵儿的妄想。
“真会想美事儿哈,我他妈还想当省长太太呢!”有女人在人群里喊,当即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你不要我,那我就只有死。”
李灵儿根本不理村长跟众人的讥讽,她直愣愣地看向自始至终都安静站在一旁的阮静,平静地说。
“那你去死吧。”阮静冷漠地开口,她现在充分确定自己就是被李灵儿摆了一道,正气恼着呢!
庄里的女人一个个的最爱用寻死觅活的这招儿威胁人,回回不是拿着钝得连纸样子都剪不动的剪刀在脖子上比划,就是抓着灌了井水的农药瓶子吓唬人。
阮静见多了,没几个人敢动真格的,更何况李灵儿的信息素闻起来平静异常,毫无情绪波澜。
“好,我听你的。”
李灵儿冲着阮静笑了笑,那双上挑的狐狸眼竟有几份深情款款,可下一秒,她竟一点迟疑也没有,就朝着眼前的门框撞了过去。
阮静再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仓皇间,她只拽住了李灵儿的一片衣角,而李灵儿的头已经狠狠地撞上了门框,声音大得就像是天边炸响的惊雷,房梁上的灰土跟吓着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灯泡也跟着晃了起来,晃得人影如鬼怪般扭曲狰狞。
阮静堪堪地接住了烂泥般差点萎顿在地上的李灵儿,只见她的额头撞开了好大一条口子,血哗哗地往下淌,半边脸都让血给糊上了。
在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出人命了”的尖叫声里,阮静抖着手按住那道伤口,温热的血从她的指间涌出,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上了怎样的难缠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