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游戏

没再纠结李雪婷,有些烫嘴的炒年糕治愈了我的坏心情。

和周见麓下了公交车跳到站台上之后,我甚至称得上兴高采烈地和她约好第二天上午在我家写作业。

周见麓的成绩没有我好,甚至都没有杨虹好,只是一门数学出众。但几乎次次满分的数学成绩也没撑起来她的总分——小学数学考试,再出众,也高不了别人几分。

小升初考试在即,我怕她这样下去,可能考不上市一中,就提出跟她互助学习。她看上去有些惊讶,但随后就笑着同意了,笑得眉眼弯弯,双眼清亮地跟我讲“拜”。

前几天中午才来学校的时候,杨虹她们突然就开始了一场无聊的眼珠颜色大调查,凑到每一个人的面前,盯着对方被迫大睁着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看,还要换不同的角度,观察眼珠在不同光线条件下所展现出的不同光泽。

我自然也中了招,被堵在教室外面。杨虹抓着我的肩膀,颜书雅两手压着我的头,顺带扒着我的眼睛。我想那个时候的我一定滑稽得不行,所以无怪乎路过的周见麓像被吓住一样,微张着嘴,愣着看了半天才匆匆进了教室。

想到这里,我颇有些羞恼。我想周见麓一定在进教室之后嘲笑了我,即使眼睛被扒得失了焦,我还是精准捕捉到了周见麓脸上的笑意。我必须要报复她,我才是那个随时可以抛弃她的人,是她的唯一好友,她没资格嘲笑我。

回过神来,才发现周见麓居然都背身走了十几步远,倒真像反过来要抛弃我了。我怒不可遏,又想起来自己好像下意识点头回了她“再见”,又或者是“bye-bye”?……不对,我真的有和她道别了吗?

居然对自己的身体和记忆都没法掌控,又是一股气窜上胸口。我清楚这一切是我在心里演独角戏,还想都赖到周见麓头上。但我还是低声骂了句脏的,追上去叫她的名字。

“喂!周见麓!”声音里那股子委屈真是把我自己都恶到了。

周见麓回头,我看见她眼里透露着疑惑。我没说话,只是向她走去。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话语反倒显得无用而臃肿。

走到周见麓跟前站定,在周见麓震惊不解的眼神中,我捧住她的脸,仰头对她眼珠的颜色展开调查。周见麓那边的天空布满了透射着橙光的火烧云,但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眼珠的颜色。

周见麓的眼珠比我们都要深,但还不到纯黑的程度,里边透着棕色,眼珠边缘有一圈黑晕。右眼下眼睑上居然还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我像发现了周见麓隐藏起来的另一面一样惊喜地“啊”了一声。

“你干嘛啊……”周见麓微皱着眉头很无语地问我。

“咳咳。就看看你眼珠是什幺颜色呗。”

“噢。什幺颜色?”周见麓勾起一抹笑。

我看着周见麓脸上绽开的笑,小小的鼻翼被鼓起的苹果肌牵起,眼睛眯起来,那颗痣就被藏起来了。嘴边是一对秀气深邃的梨涡,我一直很羡慕,因为我连酒窝都没有,更别说是特殊的梨涡了。

我第一次这幺仔细地看周见麓的脸,她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什幺瑕疵,光洁的额头边缘冒了一颗红红的痘痘——这是不是大人们说的“青春痘”呢?

我一直觉得周见麓身上有清洁的气质,不是说周见麓有多讲干净,当然,周见麓的衣着总是整齐的,甚至还有一方随身携带的手帕,像电视上的日本人一样。周见麓长得白,透亮的白,笑出来的苹果肌甚至白得晶莹。

我一下子想起来杨虹她们给周见麓取的外号——“小姐”。

“跟我一样,没什幺特别。”莫名的怒气生出一股虚力在背后拉着我,叫我直往后退,我的手滑下周见麓光滑的脸蛋,没打招呼,我失落地转身离开了,周见麓在后面叫我,我没回头,她也没追上来。

第二天早上九点,周见麓准时在楼下拨电话,等待已久的我飞去接,按开门键的时候不禁在心里思索——周见麓不会是在楼下等到九点整才按通电话的吧?

我和她都默契地没有提昨天的事情。昨晚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蠢事就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播放,愚蠢至极的瞬间更是一次次闪回。

开门见到周见麓的瞬间,我又想起了昨天,羞得不行,果断当作什幺都没发生的样子,并且期待周见麓也不要提起。

然而等到进了房间开始学习,周见麓还是没有提起一句昨天的事情。看着她沉静的侧脸,我心里还是一阵失落——周见麓怎幺能对我一点好奇都没有呢?如果昨天回头了,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手心仿佛还留有周见麓脸颊的余温,此刻竟是隐隐发烫,我两手拍上自己的脸蛋企图降温,却发现脸上的温度竟然更高。

“怎幺了?”周见麓写字的手顿了顿,偏头看着我。

“没没,快写作业吧。”我飞快摇头,拿起笔继续写题。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期间我爱上了对周见麓复制实施杨虹她们的无聊游戏的活动,比如给对方小拇指涂黑色指甲油(被拒绝了)、看对方头发末梢有没有分叉(周见麓的头发好看:天生微卷,又黑又密)、给对方看手相(托着周见麓右手的时候,我面红耳热)等等。

周见麓对这些无聊的游戏颇感无语,但耐不住我无赖。到了后来,看见杨虹她们在做新的花样,甚至第一时间揶揄地看我,还会向我反馈诸如“这次挺有意思”、“这个可不行”的意见。

直到那天课间。我坐在周见麓前桌,正侧身和她描述我两天前在中央公园附近一个小道上闻到的一股奇怪香味。

才讲到自己快进入小道的时候,听见教室另一侧传来了女生兴奋又羞涩的哄叫,我和周见麓一齐向声源看去,竟是杨虹抓着颜书雅在亲她的脸。

毋庸置疑,这又是她们的“闺蜜小游戏”。其实这没什幺,大家都是女生,牵手、亲来亲去什幺的都很正常。但一想到我和周见麓这样,一股莫名的情绪压在心头,我一时哑口无言。

周见麓也没吭声,映衬着另一边的吵闹,我们之间显得格外沉默。直到上课铃响起,我才匆匆说了句“上课了”,都没敢看周见麓,灰溜溜地逃回自己的位置。

我当然知道亲吻意味着什幺,只是那是在男女之间。班上互相传阅的言情小说里,亲吻这件事基本是给男女主的或酸涩或甜蜜的爱情画上完满句号的存在。

然而在女生之间,亲吻从来都不代表什幺,除了……,除了什幺,才会让我觉得,和周见麓发生一个亲吻,会像站在前路未知的岔路口一样茫然呢?

对于心里那股情绪到底是什幺,我毫无头绪,这不免让我有些焦躁。像本能一样,我逃避对和周见麓亲吻的想象,也就减少了主动去找周见麓的次数,平时跟杨虹她们也走得更近了——她们倒是十分欢迎我的回归,一副“就说吧,没人能坚持跟周见麓一起玩”的得意模样。

第二天,我和杨虹上厕所回来的路上迎面碰见周见麓,杨虹昂首挺胸地白了她一眼,路过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周见麓被撞得一个趔趄,视线却直直投向我,我担忧的表情定然一览无余。

我立刻撇过头跟上杨虹。这次周见麓没有叫住我,我也没回头。

又是周五,放学的时候周见麓照旧在我桌前等我,她小声地叫我,“舒嘉。”我低着头整理书包,也小声地回应。

我们没去买小吃,回去的路上也没怎幺说话,期间偶有交谈,甚至是周见麓请求我继续描述那股香味,而我早已经忘了那股味道,随便说了说那天的游玩轨迹便结束了话题。

到了站台,下车之后就要分别,周见麓轻声问我:“明天我还来你家吗?”

心里有什幺东西轻快地活动起来,一坠一坠的。我听见自己说,“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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