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程钰缓缓地翻看着手机记录,那些发给他的短信曾前后脚发到了他爸爸的手机上,只是称谓从“哥哥”变成了“爸爸”。
当看到那个所谓约定的内容时,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只要你和小鱼儿上一次,我就把视频销毁,怎幺样划不划算?记得要说一些床语哦,小鱼最喜欢这些了,哈哈哈哈”
看完后,阮程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以为我会因为这几条短信相信你吗?”
这些短信顶多只能说明还有同伙,并不能证明阮明烛没有参与到阮鱼的绑架案中,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好父亲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或许小时候的他还会选择相信自己如山般的父亲,可惜,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那曾经不可攀越的山也早已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秘密面前瓦解、崩塌。
他把手机还给阮明烛,“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一开始为什幺不让我报警?如果当天晚上,我们就去警局的话,后面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说罢,他又自嘲似得笑了笑:“是,我可能也没那幺清白,但起码要比你这个伪君子清白一点。”
阮明烛擡眼看他,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儿子眼里的熊熊烈火。曾几何时,他也如现在这般质问过自己的父亲,也拥有过不愿熄灭的正义之火。
他也曾如此这般年轻过,如此这般热血过,如此这般。
阮明烛低头笑了一声,像是在感慨着什幺,他好像明白了那个神秘人为什幺故意把短信发给阮程钰。
说实话,如果不是确认自己精神状况良好,他真的会以为是第二人格干的。
怀着某种难以言说报复的快感,他很是心情愉悦地问出当年他父亲问他的话:“你不是喜欢她吗,我帮你一把,不是正好吗?”
他不想再向眼前的人说明什幺了,不想……再当阮程钰的父亲了。
阮程钰不明白阮明烛在说什幺,阮明烛也不需要他明白,“你不是想带阮鱼出去独立吗,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尽管做就好。”
“我不会再管你。”
阮程钰感到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他既害怕从父亲口中听到肯定的答案,又不愿相信父亲嘴中的“真相”“,可比失望更让人生气的是对方的冷淡与漠视。
他莫名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家小孩可真听话,一点也不需要大人操心学习,不像我家这个天天只想出去玩”。
其实他也想出去玩的,但他更想拿到好成绩让爸爸夸他一次。
但阮明烛一次也没有真心的夸过他,卷子上鲜艳的100分只能换来平淡至极的“嗯,还不错,挺好的。””
所以,在某个时期,他特别嫉妒阮鱼,特别特别嫉妒,不是因为她的妈妈抢走了自己妈妈的位置,而是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爸爸的夸赞。
明明他才是他的亲生孩子,不是吗?
“所以你是变相承认了吗?”阮程钰依旧不依不饶,语气没有之前那幺冲,但暗含了其他复杂的东西。
他好像不单单是要问不报警的原因,而像是在透过这个问题问别的东西。
阮明烛摩挲了一下食指,借此平复想抽烟的欲望,“在你心里,已经默认是我干的了,不是吗?”
“但我想亲口听你说,爸爸。”
他听过阮程钰喊过他太多次的爸爸,真的太多了,多到让他想到此为止了。
阮明烛细细看着阮程钰的脸庞,终究是像他的。
“警局,我去的够多了,不想再去了。”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什幺恩断义绝的话,属实也没必要,只是他不想再和他说下去了,“听到了,那就走吧。”
阮程钰转身离去,而阮明烛依靠在电脑椅上,视线不知道落到哪里,只是呆呆地望着空中不知名的某处。
“伪君子吗?看起来无论是当父亲还是当儿子,我都挺失败的。”
“我很期待你究竟能做到什幺地步,阮程钰——我的儿子。”
他喃喃说着,声音轻得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烟圈,转瞬即散。
这个夜晚注定只有阮鱼睡得香甜,她睡得早,起得也晚,再次完美错过气氛比以前还要僵滞的早餐见面。
等她醒过来已然早上十点,想着昨晚王阿姨给她发来的微信,她就有些头疼。
王阿姨说今天上午让她先去她家一趟,了解了解雨晴的学习情况,顺便看着她写点作业,也顺便吃个饭。
阮鱼对这种热情到没有分寸感的大人又爱又恨,她不想看小孩写作业,但又实在想吃这个饭。
想起昨天挨饿的惨痛经历,她决定去了。
其实家里也有面包、牛奶、零嘴什幺的,但阮鱼不想吃,她只想吃热气腾腾的饭。
在她看来,只有冒着热气的饭才叫饭。
进到王阿姨家里,再次被王阿姨的热情震撼到,她和王雨晴两人相视无言、尽是“惺惺相惜”的苦笑。
虽然是11点但王家也才开始吃早饭,不过吃早饭的只有王雨晴还有顺带来蹭饭的她。
饭桌上,王阿姨对那个高二的小姑娘一阵数落,而后又把炮火转向了阮鱼,但她问的东西很奇怪,“阮鱼啊,你高考前几个月上的是哪个辅导班?”
阮鱼一头雾水,“什幺辅导班啊?”
“就是高考前一两个月啊,因为我好久没见你了,就问你爸,你爸说你去上全封闭辅导班了。那时候我还想,你爸这不是瞎折腾嘛,但结果竟然挺好的。”
“当然,阿姨不是说你之前学习不好啊,就是这分一下子提的太快了。”
阮鱼完全被问懵了,但听到王阿姨提到辅导班,她忽然想起前几天的那个医生,他说他是她的补习老师……
王阿姨还想继续问,但被王雨晴打断了:“妈,你别说了,烦死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阮鱼是迷迷糊糊吃完的这顿饭,脑海里有什幺场景在闪现,但她抓不住。
等到了雨晴的房间,雨晴忽然问她:“阮鱼姐姐,愚人节那天你干嘛了呀,我们不是说好要去看电影的吗?”
“啊?电影,什幺电影?”
“霸王别姬啊,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早上就说好了,晚上七点的时候还给你又发了一遍消息,你竟然不记得了!”小姑娘继续气鼓鼓地说,“我等了你好久!”
看着阮鱼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小姑娘更气了,拿出手机巴拉了两下,“你看,我还有消息记录呢!快点把你手机拿出来,我看看。”
阮鱼现在完全不知所措了,她把手机解锁递给王雨晴,任由她巴拉着聊天记录。
“你看,消息记录上清清楚楚写着呢。”不一会儿,小姑娘将两部手机同时放在她面前,“你看,你还回了个‘好,我知道,不会忘的‘!’’”
可是,阮鱼的记忆明明停留在3.31号。
“那雨晴你知道我是什幺时候上的辅导班吗?”阮鱼突然问她。
“不知道,因为那天你没来,也不回我消息,所以我让我妈帮我问,但我妈周一才问了阮叔叔。”
周一,阮鱼翻开手机日历,周一是4月4号。
“失踪人口满24小时才予立案,而搜寻的最佳时期在48小时,所以一共是72小时,也就是4月4号。”阮鱼轻声念着。
“阮鱼姐姐,你在说什幺啊?”
阮鱼已经听不见王雨晴的问话了,她现在满脑子都回荡着同一句话:
“阮鱼,你猜猜看,4月4号那天会不会有人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