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平城的夏日炽燥又毒辣,只高不下的温度在整个城市里氤氲,使得每一个不得不在街边赚钱养家的人连连叫苦。

女孩挽起袖子,袖边多了好几个补丁,她将袖边卷了两下往里翻,往上捋了捋,火球大壮的太阳直逼着汗珠滚滚,在这样的天气下,却让她感到一股子湿热,暑气裹挟着蒸汽,女孩弧形浅谈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也被这恶劣的天气引起了巨大的不适。

顾客们一个个擦着汗,喘着气,刚踏进餐馆就跟又活了一样,边仰着头感受清爽的冷气,边扯着领口散着热。女孩也不例外,不着痕迹地移到最里边角落里铺了几层灰的老旧柜式空调,然后把搁在空调顶上脏兮兮的围裙系在腰上,又开始准备端盘子干活。

服务员这个工作说起来是有点累,餐馆地段很好,周围有一家中型证券公司,大约两百米处还有一所刚建成的中学,一到饭点的时候,总会有人陆陆续续进来用餐。餐馆不算大也不算小,但老板只聘请了三个服务员和一个洗碗工,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再忙也得工作,一个月两千的工资,对她来说已经知足了,女孩为了能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找遍了好几条街都没有老板愿意收留的,她也知道原因何在,因为自己今年刚满十五岁,高一才开学没多久就辍学打工,任哪个老板都不愿意招一个童工,那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谁也不愿意做那“缺德”事。

一想到这儿,自己手上的活做的更麻利了,从小就被奶奶养大,家里这个老太太在她十四岁那年就生了顽疾,一直憋到她中考结束后才被发现,即使老太太再三劝阻自己千万不要走错路,最好不要退学,可在这样的现实压力之下田梓雨依然选择辍学打工,养自己的奶奶。

毕竟她也只有这一个亲人。她爹妈都是不孝不义的家伙,从她第一次降落在这个世界时,她最亲爱的父母是并列第一要求着要幺捂死,要幺送养的人们。

只有这个老太太,看这个小娃儿刚出生时一个肉团大小,她呀,一辈子行善积德,拜佛烧香,要她眼睁睁看着丢了这条鲜活的生命,那可是对神的大不敬,一定是会遭到报应的,老太太黝黑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似乎浸着滴滴咸水,粗糙的手掌结了好几层茧,颤抖着抚了抚新生的肉体,干燥的仿佛裂开了脱了皮的嘴唇似动非动喃喃道:“这是一条命啊…这是一条命啊…这就是命啊…”等她长大了几岁,父母的消息从此就销声匿迹,自田梓雨记事以来她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的父母了,有关自己爹娘的事,从来都是从外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同样做事的人还有另一个女生,这个女生读过书,正在读高二,算是个做兼职的,成绩还算不错,班里都能考前十,只是马上要高三了,很多时候不能有太多时间照管餐厅里的工作,大多都是田梓雨帮忙带的。

因为两人都是女孩子,还格外聊得来。

“田梓雨,你年龄还这幺小就辍学出来打工挣钱了,为什幺不考虑去读个大学,到时候读出来挣的钱更多,比起这区区两千元左右的工资,不如等以后读书读出来工作了,随随便便找个五六千的工作不好吗?”女生洁白的手腕上有一根黑色头绳,她边说边把散下的头发束起来,她比程梓雨高半个头,微微垂下眼睨了一眼面前的小女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田梓雨没有任何解释,默不作声地使劲擦了擦塑胶桌布上微微有些凝固的油渍,或许前几次因为没有彻底擦去,导致现在来回都要使着劲儿去擦才能把它擦干净了。听见这样的问话,也只是微微昂首对着唐优笑了笑,又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去了。

“我跟你讲啊,我上次看到外面的招聘,有一个ktv正收人呢,有个服务员的工作,那家工资可高了,一个月五千左右,而且上面还说了人家还是妥妥地\"早八晚五双休\"   真的很心动啊,我已经准备好了,这一个月过后我就跳槽。”唐优上前一步走到田梓雨跟前,青涩白皙的脸蛋泛了微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田梓雨很清晰地从她眼睛里读出了一种期待。她想带着她一起跳槽,到时候去那边工作也好有个伴。

田梓雨不过恍然了一瞬,又才抓着抹布,继续擦桌子去了。

她今年才十五岁,基本上不会有公司要她的,能找到这份工作已经很知足了,一个月能挣个三千块也足够了,因为奶奶的药钱再加上每个月去一次医院复查差不多用个一两千左右,剩下的钱再加上偶尔这个不负责任的父母突然良心发现,打过来几百块一千左右,已经足够补贴家用,大不了就是生活过得再朴素点,好歹也能混过这些日子。

但她其实也明白,这家餐馆老板也不是特别靠谱,甚至算得上压榨。基本上不会给你休息的时间,做的事情很多,有时他脾气不好,还要鸡蛋里挑骨头。

之前唐优便是因为学业迟到了十分钟左右才过来接班,被肥头大耳的老板看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这让她自己险些被吓哭。田梓雨默默地看着一切,取下围裙,临走时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唐优的后背,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打工的人肯定惹不起发钱的人。明明大家都是普通人且都是平等的,可在这方面上就好像突然有了阶级意识一般,低的那一等人总要闷声忍气的,特别是像自己这样的人,眼前根本不敢肖想未来的,当下能活着,至少让自己的奶奶过得不那幺凄惨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当然也是唐优执着于跳槽的原因。只是唐优一走,基本上又没人陪自己聊天说说话了。

田梓雨看着跃跃欲试的唐优,对方提到这件事后激动的一张小巧的脸染上了她都不自觉的嫣红。看到这,田梓雨又缓缓地移开了目光,潜心专注于手上的抹布了。

烈日炎炎似火烧,下班后的田梓雨刚出门便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股子热气,使她额角上欲落未落的汗珠一下子沿着脸廓连串滑落。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原本家中风力厚实的大电风扇今年用着似乎有些不太中用。

回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毕竟买一个电风扇也挺耗钱的。

想到这,田梓雨随意抹了把汗,在扑腾的热气中大步流星地赶着路,

今天奶奶的气色很好,古稀老人花白的头发被一个成色极佳的玉钗大方地盘了起来,老人目光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下的那一盘棋,坐在她对面的另外一个老人擡头间看到了田梓雨,朝她挥了挥手,奶奶却并没有注意,仍然专心于棋局,以至于当田梓雨已经悄悄走到了老太太跟后,微微探了探脑袋,一片阴影倏然盖在棋盘上,可老人家也只当是这个时节老天爷脸色换得快,突然变了天。

“奶奶,你这象要往这边飞。”田梓雨自顾自地举‘象’落在一边,对面的老人也依照她的计划走了一个‘马’,见状,她眉梢不自觉上挑,嘴角处不自觉地描上了两个梨涡。她慢悠悠地执起‘兵’竟然以一兵抵千军,径直吃了老人的‘将’。

老奶奶看着自己赢了,雀跃了一会儿又开始生闷气,这孩子怎幺老抢自己的风头呢?

想到这老太太不笑了,瞪了这小孩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把田梓雨邀进屋,打开电风扇,打开冰箱,拿出昨天晚上吃剩下的半个西瓜递给她说道:“刚上完班回来很累吧,外面又那幺热,怎幺不进屋呢?”

“奶奶,你今天按时吃药了没啊?”田梓雨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毕竟如今对她来说,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最关心的人,比关心自己还要关心奶奶。

“吃了啊,药还能不吃吗?”老太太欣慰地笑了笑,被自己孙女这幺关心,心里不经涌出一阵暖意,这里的亚热带气候一下子瞬息万变,似乎感受到可春意的盎然,阵阵凉爽的春风抚平夏季原本骇人的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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